第33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行针结束后,便是日复一日的训练,像小儿学路一样,重新站起来。
长乐宫中,宁枧岁扶着墙缓缓挪动,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很大的气力。
她坚持自己走,不要人扶,天青只能在旁边看着干心疼。
一步又一步,现在她已经能走到殿门口了,虽然很慢,很难,但比第一次刚站起来便摔了的情况,不知好了多少。
每日一个时辰,她一遍一遍地重复最枯燥无味的动作,丝毫不觉着疲惫。
殷繁到达长乐宫时,看到的就是女子满头大汗地扶着桌子站着,眉眼娴美,身形窈窕,细看之下才能看出那双腿竟是微微打着颤。
“殿下这是?”
殷繁边抬步走过去,边皱眉道。
闻声,宁枧岁抬袖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话,不料腿下一软,竟是毫无预兆地往地上摔去。
……这真的是,太尴尬了!
“殿下,第二次了。”
被少年拦腰抱在怀里的时候,宁枧岁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苍天为证,这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殷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自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
天青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被男子的眼神轻轻扫过后,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
“殿下这儿的宫女似乎不是很中用,眼睁睁地看着主子摔倒眼都不带眨的,这要是放在别的宫里,早就被杖毙了。”
天青默默地跪在脚踏边为宁枧岁按摩腿,心下已是泪流成河。
天地良心,不是奴婢不中用,实在是殷千岁您动作太快了!别说奴婢没反应过来,就连殿下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啊!
宁枧岁轻咳一声,自知这个时候不好搭话,只吩咐天音看茶。
不料,殷繁凉凉地看了默默奉茶的天音一眼,上下两片薄唇一碰,便是一声声让人无从适应的冷嘲热讽。
“这不是天音掌司吗?辞了掌司的职只为当一名小小的宫女。怎么?是我西厂的庙太小,供不起掌司这尊大佛?”
天音俯首叩拜,只言不敢。
宁枧岁看不下去了,这人一来,二话不说就把她的贴身丫头挨个敲打了个遍,怎么个意思?她这当主子的还在这坐着呢!能不能有点作客的自觉?
“是本宫让天音回来的。本宫手边能用的人不多,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这儿了。天音一身功夫,有她在,本宫也安心些。毕竟……像前几日那样的事,一辈子遇见一次就够了。”
宁枧岁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已经对那件事释怀了。但那种事,哪个女子能够不在意呢?
殷繁罕见地沉默了,眼底沉了沉。
宁枧岁挥手让一直在按腿的天青退下,目光看向一身玄衣沉默不语的男子,淡声道。
“行了,本宫知道你不是来喝茶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皇上让你替他传什么话?”
这话不假,毕竟他们每次见面都和皇上有关。
殷繁勾了勾唇,眼中又有了笑意,苍白的指尖轻轻点在瓷白的茶盏上,触到了一片温热。
“殿下这话倒是过于绝对了。”
宁枧岁翻了个白眼。
“那皇上究竟有没有旨意?”
“有。”
“……”
那还说什么废话!
宁枧岁只觉着心累,她果然是老了。现在的小孩子都什么清奇的思路?
“皇上嘱咐奴才转告殿下,如今皇贵妃身怀皇嗣,六宫事务暂时移交皇后娘娘掌管,皇上体念娘娘身子虚弱,不宜过度操劳,故希望殿下在闲暇之余能够帮衬着娘娘些许。”
殷繁说完便垂下眼帘,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丝毫没有刚刚的活气劲。
宁枧岁倚在床头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说了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不是说过,不必在本宫面前自称奴才吗?”
她像是真的在疑惑,不解他为何没有记住她的话。
殷繁抬眸看了过去,不期然撞进一双澄澈的黑眸中。
“殿下……”
“行了!本宫知道了,无事的时候本宫会常去坤宁宫坐坐。你还有别的事吗?”
要是没有就快滚吧!是这个意思对吗?
殷繁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眉头皱了起来,不是很能理解这位长公主殿下说话的风格。
就在殷繁想着该说点什么来应付宁枧岁的时候,殿外有人来报,睿亲王世子求见。
“请进来。”
宁枧岁轻挑眉梢,有些意外。外男似乎是不能随意出入后宫的吧?
“听说太后宁娘娘传了世子殿下进宫。”
殷繁好心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
宁枧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想必是为了他的亲事吧。”
元如玉对宁重华从来没什么好脸,但对宁展却是出奇的好,着实是有些耐人寻味。不过宁展一定不会是她的儿子就是了。
这时宁展被天青引着进来。
“宁展见过长公主金安,见过殷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倒是没想到一向日理万机的殷厂公会在长乐宫喝茶,刚进来的那一瞬间有些意外,不过也没耽搁行礼。
他老子一向和西厂不对付,但他并不觉着那些人有多罪大恶极,他不瞎,长了眼睛自己会看。
他向殷繁行礼没什么心理负担,因为这个人是赵辛词一手调教出来的。
“世子不必多礼。”
殷繁抬手虚扶了宁展一把,床上的宁枧岁却是看着他点地的右膝陷入了沉思。
她忽然想起来,今日殷繁没有向她行礼。
是忘了吗?可是那样一个把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吗?
知道宁展来这儿是为了私事,殷繁自知不好多留,便起身准备告辞。
不料宁枧岁却叫住了他。
“天青,把本宫那块血玉找出来让厂公带回去。”
天青依言去屏风后边的书架上取来了一个精致的檀木锦盒,里面装的正是几日前皇后送的那块血玉。
殷繁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心里就有数了。
“殿下是想打首饰还是……”
她话里的意思很模糊,但他知道,那不可能是赏给他的。
宁枧岁在心里感叹,这人的心思还真是细到令人发指啊!
“不打首饰,随便打个玉佩吧。便有劳厂公了。”
但凡他没问后边那句,她就直接送他了。到底是她自作多情了啊。
殷繁收起锦盒,躬身拱手,恭恭敬敬地道:“臣之本分。”
“还有,那两个教养嬷嬷……”
“日后不会再来。”
“好说!厂公慢行,本宫便不送了。”
女子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殷繁看在眼里,心下嗤笑,笑得真蠢。
“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