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亡灵的世界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章 墨西哥城:众神之都-特奥蒂华坎

我翻过手中的账单,背后出现了两句话:“勇敢的人会纵身跃入火焰,而犹豫的人终身只能在其身后”。Yang老师把面前的蛋糕全部送入嘴里,她看着我的眼神果然发生了变化:“不如,我们重新再吃一顿,要说的话可是很多呢。”

yang老师这时在我面前已经完全变成了时间神的样子,周围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原来我在查普尔特佩克城堡第一次看到那个头骨塔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他的控制范围,后面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为我量身定制的虚假世界,我每见一次头骨塔,就会进入新的时圈,时间会加速一次,但我始终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他新点的墨西哥辣椒肉酱已经上桌了,他熟练地伴着盘子里的肉,放到了玉米卷饼上,递了一个给我:“以前哥哥也是这么给我做的。”我接过来咬了一口,痛觉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辣的我有点耳朵疼,我赶紧把已经被我弄得融化掉的冰淇淋送入口中进行急救。

他完全没注意我狼狈的样子,看着窗外大神庙的方向说道:“哥哥现在在太阳金字塔里被关押,我想见他。人们总是觉得神是万能的,其实神也有做不到的事呢,仅凭我自己,我无法见到他。

其他的生使不仅是因为闭关的原因,他们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特奥蒂华坎只会引来猜忌,但是你不同,你有非常正当的理由可以长时间停留在那里。在幼灵节和亡灵节的当天,特奥蒂华坎会发生非常奇妙的变化,人神世界相通,我会见到我想见的人,你也会见到你想见的人。而明天,就是幼灵节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在昨天和今天去特奥蒂华坎的原因。”

我想见的人?我忽然间感到了动摇,我能见到他吗?不对,影视剧里的反派都是这么魅惑人心的,我不能上当。时间神仿佛知道了我在想什么:“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有选择的能力吗?”

我已经三天没出现在亡灵的世界里了,蒂尔歌校长应该已经知道出现了问题,但是援兵迟迟没出现,或者说无法攻破时间神的神力而无法出现,但我仍然不死心地想挣扎一下:“还是到处这样惹事,说不定还要被多判几百年,得不偿失啊。你不如……”他不客气地打断了我:“你做了你的选择,我也做出了我的。”

深夜,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明天的事会对现世产生什么样的变化,更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见到他。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在酒店餐厅里大吃大喝,最大限度把自己喂饱。时间神插着水果说道:“怎么弄得像最后一餐一样。”

本来以为和神待在一起,可以省笔交通费,后来发现这个时圈只对他和我起作用,他还需要yang老师这个人类的皮囊打掩护,最后还是要坐巴士。我没搭理他,一边继续扒饭,一边用手机查询坐什么车能去特奥蒂华坎。

一直以为这么宏伟的景点好歹也需要搭配一个豪华的大门,结果这简直比公路上的收费站还要寒酸。不过站在收费站,中间隔了一条长长的纪念品商店街,依然能看到远处伫立着的高大的金字塔。时间神买完门票,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开心吗?别人都只能看看这些遗迹,而你马上能窥探神的世界了。”我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一直对窥视别人的私生活没什么兴趣,对神也一样。还有,你花了yang老师这么多钱,你都不想着补偿人家一下吗?我们中国人可不流行对你们神佛的无私供奉,我们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他很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快点走,先给你把照片拍了,你不是还要给父母交差吗。”

在各个太阳金字塔、月亮金字塔、羽蛇神庙打完卡后,我把照片发到了微信群里。他带着我来到了一边的树林里,这里距离金字塔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奇怪的图案,并且在图案旁边写上类似文字的东西。最后把所有的东西圈成了一个圆,当圆圈闭合时,整块土地消失了,我走上前去,出现了一个通道,黑漆漆的,仿佛多年不见光明。不是说墨西哥金字塔和埃及的不同吗,埃及的金字塔作为陵墓里面有空间也就罢了,这里不是祭坛吗,难道也不是实心的?

时间神从林中召唤出一些发着光的虫子,先进入了通道,不过我还是没觉得足够亮,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他也学着我的样子,打开了他手机里的手电筒。问他慢慢走了下去,我探头看着里面无边际的黑暗,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他见我很久都没下去,再次返回地面,其实我也没跑,就是因为害怕而扭扭捏捏不想动。他不解:“你不是都开了手电筒了吗?”我哭丧着脸说道:“远远不够啊,就是胆小。”

他嘟囔了一句:“难怪你们总是害怕黑暗神,他也挺冤的,什么都没做。”他走了下去,不一会儿,通道整个都敞亮了起来,金黄色的火焰在墙壁上不断跳动:“可以了,现在下来吧。”虽然已经很亮了,但我还是紧紧跟在他身后,没走多远,我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通道弄得那么亮,我一眼看到远处几根细长的像棍子似的东西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我紧张地下意识拉住他的衣服:“是骨头吗?”他并没有停下脚步:“不要去想这些。”我嘟囔了一下,都看见了,怎么能不去想。

通道很长,地面上逐渐出现了一些石器陶器,后来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壁画。醒目的红色十分的抓人眼球,众多印第安小人在画中四散错落,各自做着不同的动作,画面中央是一座蓝色的金字塔。金字塔里有一条很长的弯曲的通道可以通到金字塔的各个地方,甚至是最顶层。但是,在我们面前却已经是火光也无法照亮的一片黑暗。

他的目光凝视着黑暗之中:“作为人就只能走到这里了,你应该庆幸今天你是和神在一起。”我轻哼了一声:“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倒霉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符文,念着反正不是西班牙语的古文字。

在极其安静的空间里,我仿佛听到了潺潺的水声。黑暗中,逐渐出现了点点星光,并且不断四散开来,干涸的地面逐渐喷涌出淡蓝色的清泉,迎着光辉,就像在水面溜了层金子,流水撞击着石壁激起层层白色的浪花,远处飘来了一艘孔雀石做的小船,墨绿色的,有着激光一样梦幻多变的花纹。他跳了上去,把手伸向我,我握住了他的手,重心还是很不稳地落在了船上,差点没翻了。

我坐在船上,看着他用手指挥着船的方向,这里真是超乎我想象的大。头顶上的岩壁洒下来的光越来越多,把四周逐渐照射的很是清晰,没被水覆盖之处,都绘满了壁画,讲述着一个民族的迁移过程,安居过程、扩张过程直到最鼎盛的王朝建立。

我看着这些壁画似懂非懂:“既然来都来了,你不准备当个导游讲解一下吗?”他依然直视前方:“好啊,把你包里的零食拿出来吧,边吃边听啊。”我知道他说的玩笑话,在背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们现在去哪啊?”因为整个地方过于空旷,到处都是他回答的声音:“羽蛇神庙密室。”

我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副画里的通道,原来是水道。我想到刚才他说的密室,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一想到有大把神器可以捞,也算不虚此行了,甚至于比忽悠蒂尔歌校长给我点他的老古董都要强,可惜了,今天也只带了一个背包。

水面忽地泛起阵阵涟漪,他挑了挑眉,说道:“你是不是打什么坏主意了?人的贪欲在神面前是无所遁形的。”我不以为然:“那神的贪欲呢?”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瞬间放了下来,没有任何回复。

我能感觉到小船正在上升,我努力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手抓住了船壁,免得掉下去。我逐渐能够看到一些房间了,房间傍边有被扔在地上的一些玉器,有动物形状的,也有人的形状的。我好奇地站起来想看看房间里的东西,“啊!”,我迅速坐了回去,换了换心绪,房间里的那些白骨还赫然在目,恐怕是短时间内都难以忘记了。

这密室里怎么都是这种东西,这些房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他要把我带去密室干什么?我突然萌生了非常不好的想法,之前的场景过于梦幻,以致于我有点忘记了这些文化背后的残忍,忘记了神庙里的血腥,这里可是祭祀的地方,而土著的祭祀就是献祭鲜活的生命,他不会是要杀了我吧,难怪他说我也能见到我想见的人。

船边的水开始冒起了泡泡,我知道很可能是感应到我内心的惊慌,我努力想要平复下来,但是总是不受控制地越想越多,越想越害怕。他很快注意到了我的异变,转过身来,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感觉额间冰凉凉的,这明明应该让我清醒的触感,反而下一秒我就到在了船上,周围气泡才渐渐消灭了下去。

我感觉有人按住了我的手和脚,把我牢牢固定在一块冰冷的石台上。耳边传来跺地的声音,跳动的声音,吟唱的声音,后来一切都安静下来,我听到了利器和其他器皿的细小的碰撞声,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了,有人把手按在了我的脖子上,逐渐用力,我已经发布出任何声音了,他大喝一声,我睁开眼,只见一把利刃对着心脏的位置刺了下来。

“啊!”我身体强烈地抽搐着,一身冷汗从地上弹坐起来。时间神正蹲在地上注视着我:“唉,死水潭的事也能在你脑子里变成太平洋海啸。”我环顾四周,看到了密室里的石台,吓得睁大了双眼:“你演得像真的一样,你要是不想用我祭祀,把我带到这个用来祭祀的房间干什么?”

他站了起来,大声笑了出来,感觉下一秒就要从身后拿出黑曜石匕首:“我弄晕你,主要是不想你把船弄翻了,那片水可不是你想得那么清清白白。我是不会有什么事,可我现在的这个肉身可就不好说了。你自己找死,也不要拖着无辜的人下水吧。”

他缓缓走向石台:“这里的确是土著祭祀的地方,但显然你的表现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祭品。一个祭品需要接受严格的训练,训练时间有的时候长达一年,祭祀的环节纷繁复杂,每一个环节都经过数次演练,祭品早已了然于胸根本不会是你这样的表现,像你这样的祭品在他们眼里是会惹怒神的而带带来灾祸的。”我冷笑道:“你们这些神,明明知道人类的无知和荒谬,但还是选择欣然接受,冷眼旁观,那和纵容没什么区别。”

他将脖子上的挂坠取了下来,一个巨大的深红色宝石,但是纹路却像树木的年轮一样一圈接着一圈:“我不是告诉过你,神也有做不到的事。神如果按照自己的心意完全操纵了人,那他还是你们认知范围里的神吗?”他将手盖在红宝石上,等到移开的时候,上面的年轮竟然转动了起来。他转向我:“把你的魂器拿过来吧。刚刚的那条河是月亮河,顾名思义,就是能够通到月亮金字塔的河流,只是人过不过去而已。”

我把魂器取下来放到他的宝石旁边,才发现这石头是真的大:“喂,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要不把这个送我当谢礼吧。“他扯了扯嘴角:“给你你也不会用。”他拿出黑曜石匕首,吓得我直打哆嗦,还好他是往自己手上来了一刀,血滴在了宝石上,石台上浮现出了符文,血顺着符文凸出的部分逐渐流淌很快注满了整个凹槽。

他把匕首递给我,我再次翻脸:“还是要流血啊。”他并没有看向我:“这里确实是需要血,但并不是献祭,这是人和神之间的契约,是对人的保护也是对神的限制。可惜,他们误解了血的含义,这东西并不是越多越好,有就而可以了。”

我拿出背包里的小包酒精,拆了好几个,反反复复把匕首里里外外擦得干干净净。还剩一块,给自己的手指消了消毒,我情绪酝酿了好久,但还是下不去手。我绝望地把匕首递给他:“要不你来吧。”他也很是无奈地摇着头:“不行,这个步骤必须是你自己操作。”我心一横,对着手指头划了下去,好疼啊,我发发了嘶的一声,脸部的表情都僵硬了。结果低头一看还没翻书的时候被纸划伤的口子大,血都很难挤出一滴。

我再次忍痛挤了挤微小的伤口,勉强能看到一点血色了,我把手指放在魂器上方,用力按了按,最后成功滴下小小的一滴。他在旁边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我看你们女生挤黑头流的血都比这个多。”

凹痕中的他的血液开始流动了起来,我亲眼看着我的魂器和宝石被奔涌跳动的血液所吞没。正忙着给我受伤的手指头贴创可贴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跑到石台边,双手撑在边缘:“你在搞什么鬼,这个还能拿回来吗?”我正视着我说道:“不能。”

我张大了嘴:“你这个大骗子,我好不容易在亡灵节就这点纪念品,我还给我弄没了,你……”我没等我骂完,石台上的血液逐渐挥发走了,什么都没有剩下,反倒是密室里开始渗进了水,我慌忙跳到了石台上,他还是站在原地:“你不是说这个水有问题吗?”

他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没有回答我的提问:“接下来能走多远就靠你自己了,别忘了我之前留给你的那些话。”水漫进来的速度很快,我努力地游到密室门口,想打开门,结果门一开,扑面而来的巨浪再没给我浮出水面的机会。

我被巨大的水流量不知道冲击到了哪里,在水流逐渐平缓的时候,我再次看到了水面上有一片阴影,我趁着自己还有意识,奋力地向上游去,冒出水面,是另一艘船。通体光润银白,反射着些许湖水的颜色,美丽到有些不太真实。我拖着笨重身体翻上了船。还没等我支棱起来,船自己就漂动了,我也不知道它要去什么地方,我环顾四周没看到时间神的影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停靠在了阶梯旁,当船体和阶梯触碰的那瞬间,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般,发着光的虫子再次出现了,像黑夜的星河那样悬在空中。

我顺着阶梯走出了通道,发现自己仍然在一片树林里,还好不是密林深处,不远处就能听到有人的声音。走出林间,发现自己在一座高高的山头上,能俯瞰到金字塔、神庙还有其他众多宫殿楼宇,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除了金字塔外一无所有的旅游景区了。

较小的月亮金字塔南面有分布的建筑,房子一眼看上去就比其他外围的平房显眼不少,白色的圆柱上刻画着颜色鲜亮的蝶翅鸟图案,房屋规模很大,四方形的房子,中间有个天井。主人穿着也是十分的华贵,手上身上接佩戴着宝石,头上依然是羽毛装饰,但是整体感觉和阿兹特克人有很大的不同,住在这样的神庙附近的人不是祭司,也应该是达官贵人了。

看这个城市的规模,房屋的数量少说也有五万以上,那么城市人口至少也有二十万了。除了金字塔边雕刻精美的楼阁外,大部分还是小小的平房为主,只是每家每户的门口都会挂着不同的装饰品,看上去像人面,但实际上嘴里还有两颗狰狞的獠牙。

我走下山,朝着城镇走去。一个男人看到了我,从家里拿出了标枪一样的东西,经过上次特诺奇蒂特兰的事情,我认出了这是他们的一种武器,只是和阿兹特克不同,这次的整个标头都是黑曜石制作,二者之间差了十个世纪,我感觉特奥蒂华坎比阿兹特克还要富裕不少。他对我几次振臂,佯装要攻击我,最后已经要做出投掷的动作了,突然想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尖叫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回跑,我感觉到地面在震动,转过身,发现远处飘出了滚滚浓烟,时不时蹦出了亮黄色的液体。

浓烟逐渐遮蔽了太阳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天空,我感觉到大事不妙,以前只知道发生海啸的时候要往山上跑,可没人说过火山爆发的时候有什么自救方法。我开始慢慢地往远离火山的方向跑了起来,边跑边回头,岩浆已经逐渐逐渐流出了火山口,山顶可以看到不断升腾的火光,很快,整个山的顶部都因为外溅的火星燃烧了起来。

我加快了自己奔跑的步伐,感觉嗓子在浓烟和火山灰的作用下痒得难受,特奥蒂华坎的人们也都涌出了房屋,没人再有精力来管我这个外来者。我听到了一声巨响,再次回头,我看到巨大的红光从山体里喷涌而出,那样的亮度让我在这么远都能看到他四散在外的燃着火苗的颗粒,就像金粉一样散落在整座山上,然后一点一点汇聚成细小的河流蜿蜒而下,紧随其后喷射的纯黑色气体很快就掩盖住了刚才明火的亮光。我跟着人群一起向最大的太阳金字塔方向移动,我知道,刚才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喷发,很快就会有真正的爆发。

大地传来更大的震动,刚才黑色的火山灰已经飞快地朝我们弹射过来。我很是崩溃地想要在没有魂器的景况下试着操纵风,但现在的我离开了魂器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常年不运动,甚至没有土著跑得快。金字塔边的祭司想要阻止人们涌入圣地,但已经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身穿白衣的祭司被恐惧的人们撞倒在了地上,失去了踪迹。再一次的巨响和震动,让我甚至没能站稳,踉跄了一下。

这一次,糊状的黑色岩浆从山顶直泻而下,整座山的一般都被融化了,黑色的岩液夹杂着些许火光朝我们奔涌而来。我跟着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向死亡大道,我踏上死亡大道的那一瞬间,耳旁瞬间安静了,不再有小孩的哭声,妇女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嘶喊声,他们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然而我回头,看到冒着泡泡的岩浆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向下俯冲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吞噬了城镇外围的房子。

我拼尽全力在死亡大道上奔跑,世界已经是一片黑暗了,熔岩反而成为唯一的光源。我攀上太阳金字塔的石阶,顾不上喘气地超最顶层的祭台跑去,几乎是连滚带爬。等我到达顶端的时候,岩浆已经漫上了死亡大道,围住了金字塔。我低头看下下方,红色岩浆像煮沸了的番茄汤,不断沸腾,向外冒着大泡泡,有一些,甚至像喷泉似的,溅起一两米高的液体。

我已经是退无可退了,我颤颤巍巍地站在塔顶,看着没有一丝亮光的天空,金字塔下沸腾的岩浆正在肆意地侵蚀着塔基。我居然真的信了时间神那个混蛋的话,最后了还让我继续听他的话,我都要忘记他留给我什么话了,好像是“勇敢的人会纵身跃入火焰,而犹豫的人终身只能在其身后”。这倒说的是实话,先跳的人先死,这还用说吗,套路实在是太深了。

但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这么高的温度,也不会太痛苦吧,真是对不起我父母和外婆。我从金字塔顶端纵身一跃,身形没入了红色的熔岩里,很快就被吞噬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太阳金字塔,作为特奥蒂华坎最高的建筑,也一点一点沉没在了红黑色的海洋中,这个城市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耳边是仪器的声音,医生护士听上去说的不是英语也不是西班牙语,感觉好像是法语。我都进岩浆了,难道还能再抢救一下吗?还是别救了吧,活了也是全身烧伤,生不如死。

耳边的声音又逐渐远去了,真没想到啊,我居然会死在这个地方,这异国他乡的,这里的病床怎么这么硬,还冷嗖嗖的,好像连被子也没给盖。我感觉到身体渐渐有了触感,“她动了。”一个女人非常动听的女人的声音,穿透力很强。然后,很快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我面前的光源,突然暗沉了下来。我有些费力地张开眼,这是什么鬼地方,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我这难道是被判处下地狱了吗?

那个编着长发的女人用手戳了戳我的脸:“是活着的呢。”另一个长着美洲虎头的还想要伸爪子也来试试,我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坐了起来。不知道是反映的太猛烈,还是躺太久,身上的肌肉还没适应,有些僵硬。

女人拍开了美洲虎的爪子:“拿开,这可是人,看看你在现世的形象真是不怎么样。”美洲虎看上去像是被戳到了伤心事,还一脸委屈的样子:“人们因为我吃肉就不喜欢我,因为你喝水充饥喜欢你,这太不公平了。”女人揉了揉太阳穴:“几千年了,你这思想怎么还这么落后呢,人类才不关心你吃什么喝什么,他们看的是我们能给他们带去什么,明白吗?这就是为什么特奥蒂华坎的时候还能因为有人崇拜你的勇猛给你建神庙,现在你的现世后人只能混迹在动物园的原因。拜托,提高一下自己好吗,兄弟?”

等我缓过来,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这些……,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但是显然他们能感知到我的疑惑,女人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有着冰蓝色的T字:“我是你们所说的水神查尔丘特。那个憨憨看他的长相就应该知道他是美洲虎神了吧。然后……”

她把围在我周围的长得奇奇怪怪的神们都介绍了一圈。水神?有点印象,我努力回忆着:“你就是时间神缇安波德留在字条里的唯一反派:无法洗涤的鲜血的罪恶。”我感觉水神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这个臭小子,我们好心好意帮他回来探亲,居然在后面给我造谣黑料,就应该关他个几万年,长长记性。”

“别这么大火气吗,他也才刚回来。”一个淡色长衫的男人从窗口十分轻盈地落了进来:“听说你的原始属性是我,很是荣幸,我是天空神西埃利波。”水神双手抱胸,瞪了天空神一眼:“黑的又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转向我:“缇安波德是怎么说天空神的。”我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应该是那句天使吻过后的温暖和静谧。”听完,水神的火气感觉更大了:“天使?”她上下打量了天空神一圈,冷哼了一声。天空神悬浮在空中:“缇安波德,进来吧。”水神显然很不买账:“原来是想找你当保护伞,才夸你是天使的。”

时间神走了进来,可以藏在了天空神的身后,看向我说:“走吧,羽蛇神找你。”水神觉得自己被时间神无视了,用手指着他说道:“慢着,我还有事找你呢。”

缇安波德见势不妙赶紧拉了我就跑,天空神无奈地正面迎上暴跳如雷的水神。路上,我问他是不是见到了哥哥,结果被他反问:“没想到你和羽蛇神还有渊源。”对了,这个羽蛇神他到底为什么要见我,难道又要让我给他种地?那他直接和蒂尔歌校长说一声不就好了,搞着么大阵仗干什么:“你知道羽蛇神找我什么事吗?”他笑了笑:“是要报答你。”我没反应过来:“他不是已经报答过我了吗?我能通过初级课程毕业还是他的功劳呢。”他停下脚步:“你倒不是一个很贪心的人呢,我们到了。”

看来墨西哥的神庙和希腊的还是大有不同啊。比起希腊那种简单粗暴进门就是的神殿,这里的神庙要爬好长好长的楼梯,石阶旁边是各种蛇像的浮雕。爬着爬着我忽然想起来:“yang老师怎么样了?”他回答道:“在酒店里躺着等你明天回去一起过亡灵节呢。”

累了个半死,终于快爬到顶端了,结果他却停下了脚步,转身还想往回跑。数根水柱拔地而起,瞬间封顶,封住了他的去路。我赶紧跑到顶端神殿一看,感叹道:“果然还是水神厉害呢。”她向我投来欣慰的目光:“那是,有眼光。”天空神拉着另一个头上带着火焰冠冕的男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那王冠真是神奇,还会跳动,原来是火神修堤库特。边跑还边解释:“我不是打不过她,我是……”结果水神朝那两个男人瞪了一眼,他俩就不再说话了。

“好了,都不要闹了,luo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不要在这里浪费了。”另一个男人从羽蛇神庙里走了出来,极其朴素的长衫,腰上围着鳞片形状的宝石腰带,耳朵上有着羽毛的挂饰,原来羽蛇神长这样。他走到困住缇安波德的水牢前,撤销了法术:“我们其实不长这样,当然也不是你在壁画中看到的样子,我们现在的样子只是便于你理解接受而已。你既然帮了神的忙,神一定会回馈你,过来吧。”

我跟着他走进神庙里,一条墨绿色的小蛇游走了过来,蛇的鳞片闪闪发光像绿宝石一般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羽蛇神说道:“你们属相里不是有蛇的吗?还这么害怕?”我有点惊讶他们竟然对中国属相还有了解,明明之前还说没见过东方人来着。水神补充道:“因为你,我们最近可是恶补了很多东方的东西。”

小蛇吐出一颗珠子,羽蛇神说这是往生蛇眼,是可以打通生死间隔的神器。神器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在那里我看到以前的我,飞机刚落地,我跑进医院里,医生和护士说着听不懂的法语,外公躺在了病床上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知道最后一面会来得这么突然。

看着眼前的画面,我开始会想起埋藏了很久的场景,眼眶渐渐湿润了。羽蛇神说道:“时间是公平的,之前那几天从你那里快进的时间,现在如数返还给你,去吧。”

我走进神器里,来到了家里的餐厅,看到外公背对着我,在忙着煮锅里的东西,我闻到了红烧羊肉的香味,这是外公的拿手菜。自从外公离世后,我就一直听妈妈在耳边念叨再也没有吃到过比外公做的更好吃的红烧羊肉了。他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身看到我,一瞬间眼里闪过太多情绪:疑惑、惊喜、悲伤……

“你怎么会这么早来这里?怎么比他们来的都早?”他有些难过地说道,我实在是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擦了擦眼泪:“外公,我应该没有死,只是这故事太长,不好解释。”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坐在长桌边,等着外公把菜一道道端上来,我有太多的话想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外公给我夹了一大块纯精肉:“大学毕业了吧,都长这么大了。很抱歉,没能陪你到18岁。你吃的挺好,长胖了很多……”我一边往自己嘴里不停送饭菜,一边很耐心地听外公一直一直说下去,听他把生前想说的话都说完。

直到一大锅羊肉都见底了,我才开口:“外公,这么多年,一直谢谢你把我抚养长大,小时候睡不着你抱着我在湖边转圈、你陪我一起看动画片、我不好好吃饭你给我喂饭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达到你的期望。”外公站起身准备把碗拿去洗碗机:“我的期望就是你等下能够离开这里,然后越晚来越好。刚才还以为你在骗我呢,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期望就要实现了。”

我发现我的身体在渐渐消失,我抓紧时间拥抱了外公:“外公,我一直很想念你,我爱你。”我觉得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我站在酒店的厕所里大哭,门外的yang老师正在熟睡。

一小时后,周六早上七点,yang老师闹钟响了,她伸手按掉闹铃,看着已经坐在床头的我吓了一跳:“起这么早。”我已经平复好了情绪:“是啊,今天重大节日嘛,有点兴奋。”能不兴奋吗,透过窗外,就看到满大街的亡灵世界过来的骷髅,真是要疯掉了,这街上都拥挤成什么样了。

她爬起来洗漱:微信群里使馆工作人员说今天有大游行呢,早点去占个位置也是好的。”确实,这个游行不像巴西狂欢节能花钱买票还能有个座位观看,好东西还得先到先得。我准备去楼下超市屯点干粮在等待的时候能有点东西磨牙,在我准备付钱的时候,发现包里多了个盒子。买完单,先去酒店餐厅边吃早餐边等yang老师。我打开盒子,是一个新的骷髅魂器,金黄色的欧珀里有跳动的光芒。所以我的新的灵魂是太阳吗?最后时间神留给我的那两句话指的果然是太阳神和月亮神。

早餐过后,我们再次回到了宪法广场,广场因为今天的亡灵节全城大游行,早早就摆上了栏杆。旁边有很多的流动摊贩,然而今天倒是不卖吃的东西了,而是改成给游客化妆,亡灵节专属妆容,把活人画成骷髅的妆。如果你不能在变成人的样子,那我就变成你的样子。

妆容选择很多,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最主要还是眼睛和嘴巴的部分。Yang老师选择只画一个眼睛的眼妆,蓝绿色的涂料在眼周部分涂成了一个大圆,在边缘处,贴上一圈水钻,又在脸颊这里勾勒了两笔。我选择了黑白色的妆,半脸被涂成全白,大大的黑色熊白眼外还用黑笔勾画出鲜花的纹饰,鼻子被涂得全黑,嘴巴整整被黑笔画大了两倍。今天的墨西哥城里极少看到有这不化妆的普通人。

化完妆后,我和yang老师在教堂旁的树边,找了个好位置坐下。一直等到下午三点,从查普尔特佩克城堡公园出发的亡灵节游行大队才出现在宪法广场上。他们服装各异,有的还踩着高跷,脸上涂抹的五连六色。一个巨大的头戴花环的亡灵雕像缓缓进场,她左手拿着万寿菊,右手是骷髅头。后面走来了一大群穿着传统黑白制服的戴着黑色大檐帽的鼓手,至少有超过一百人,强烈的节奏感引发现场观众的阵阵欢呼。

还有人制作了大型的骷髅模型,套在自己身上,用两根棍子操控着木偶的手。之后,又是身着华服的女性骷髅,华丽的拖地裙摆,夸张的羽毛帽子,鲜艳的衣裙颜色,都让人目不暇接。很多设计都不仅仅局限于墨西哥自身的传统,也融入了很多其他国家特色,有穿着草裙的,有穿着红白长袍、蓝紫长袍的,最奇特的是,有一群人,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就像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陶器一样,全身都是红棕色,各种印第安特征的服饰造型。全程,来自亡灵世界的骷髅们也都参与其中,他们跟着队伍奔跑,表演,欢呼,深深地沉浸在属于他们的一整天的狂欢里。我忽然才发现:他们死了,但他们还是活着。只要人们没有忘记,他们就一直活着,不仅只存在于亡灵的世界里,还存在于我们身边。

快接近尾声的时候,我看见了一排排被设计的极为漂亮的头骨塔装点在彩车上,被推了出来,后面竟然跟着梅丽莎、索菲亚、胡安和蒂尔歌校长他们很多人,他们穿着传统的墨西哥服饰,头戴彩色的大檐帽,女孩子穿着过膝的蓬蓬裙,白色的简约的上半身设计更加显得裙摆花色艳丽,我第一次看到校长头戴这么大的鹰羽毛头饰,他们纷纷朝我在的方向挥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