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钉在心上的钉子（七）

我看有效果，就顺着杆子接着说：“我说，如果真的想跟那个男孩子在一块，你就得慢慢来，先顺着咱妈的心意，我跟你说，不只是咱妈不同意，你看咱妈生了四个闺女，找个四个女婿，她觉着谁是好的，没有一个吧，那个都不好，其实所有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心思，都是害怕自己闺女以后吃亏受罪，总而言之，都是为了我们好，可是我们毕竟不是小时候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而且感情这事确实是不讲道理的，如果你真的想跟他在一起，你就慢慢来，咱妈让你去相亲，你就去，但是你就说你没有看上，然后慢慢的将你自己的想法渗透给咱妈，总会好起来的，慢慢来，别着急。”

小妹撅着嘴又说：“可是我跟咱妈说我把我的彩礼留下来一半，给我哥去媳妇用”

我生气了，我气急败坏的跟小妹说：“谁让你这样说的，咱妈吗？我跟你说即便是咱妈这样跟你说，只要你不愿意，你就可以跟咱妈说不，再说我还没结婚呢，我的彩礼还没有分配呢，怎么就轮到你了”

听了我的话，小妹不在撅着嘴了，她嘟着嘴，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歪着脑袋看着我笑。

我想小妹说要把自己的彩礼留下来一边给我弟弟娶媳妇用的话可能是气话，或者说是用来试探我妈妈的，又或者是二姐跟小妹说了什么，我那二姐呀，总觉着父母在惦记她的钱，虽然她结婚之后一直在爸妈在贴补她，但是她就是那样认为的，跟她特别亲的小妹难免不受她的影响。会觉着父母一直在贪图孩子的钱财。

可能是因为我的态度太过清楚明白，所以小妹一瞬间就打消了自己的疑虑，其实她也是爱把爸爸妈妈的，如果父母真的困难，男方又同意的情况下，她自己也会乐意留下些钱财给父母傍身。

不过时因为小女孩的心思，想证明自己在父母心里的地位。

本来小妹的这些抱怨都是可有可无的，而且在我的劝说在，不管是五一放假回家，还是十一放假回家，她跟爸爸妈妈相处的都是很和谐的，可是十一之后她生病了。而且病的那么严重，她心里的委屈又都跑了出来。

小妹刚知道自己病情的时候，她自己在网上咨询了BJ的一家医院，那个男孩子到医院看她的时候，她一直跟那个男孩子说，自己可能要去BJ看病。这些都是后来妈妈跟我说的，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一边上班，一边在各大医院之间穿梭咨询，想给小妹找个更好的大夫，找一家更好的医院。每天焦头烂额的，睡也睡不着，睡着了就做噩梦，其实在小妹生病之前，我一直都活的自由自在，没心没肺的，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操心过，突然小妹就病了，又因为是在我生活了好几年的城市住院，大姐虽然在医院照顾小妹，可是她对这个城市太过陌生，连路都不认识，所以我要操心所有的事情，我觉着自己的压力好大，大到要将我压垮了，所以我根本就没有估计到小妹的想法，当妈妈跟我提及小妹想去BJ的时候，我断然回绝了，因为那个时候的小妹已经住进了隔离病房，她的身体是不能四处奔波的。可是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有去跟小妹解释，最后是妈妈跟小妹说：“我们家没有钱，没钱带小妹去BJ看病”

我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说出那句话的，我一直都记得我十岁那年生病，那么坚强的妈妈，怎么突然就向生活低头了呢，可能是因为老了，毕竟她已经六十多了，人生几乎可以看见尽头了，所以她就对生活妥协了。

如果我知道妈妈会那样跟小妹说，不管我有多忙，多焦虑，多无助，我都会去劝说小妹的，可是我没有，以至于小妹到死都在埋怨妈妈因为没有钱不带她去BJ看病，妹妹在最后的几天的日子里，是完全拒绝妈妈靠近她的，那个时候的小妹已经半边身体不能动弹了，妈妈给她换纸尿裤的时候，她就用能动的左脚踢妈妈的手，妈妈一边按着她的腿，一边哭着跟她说：“莎莎呀，你别动乖，我给你换换，你会舒服一点。”

妹妹去世后，妈妈一提到小妹就流眼泪，眼睛几乎要瞎了，她哭着说：“早知道她是这样的命，我咋会想着拦她谈恋爱，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嫁给谁我就让她嫁给谁。”

有时候，妈妈会问我：“园园，你说，要是我让她跟那个男孩子结婚了，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

妈妈问过我很多次，只要我给她打电话，她就会絮絮叨叨反反复复的问我：“园园，你说，你妹妹她是不是恨我，恨我没有带她去BJ看病。”

“园园，你说，她要是跟那个男孩子结婚了，心情好了，是不是就不会生病？”

“园园，你说，我咋就没有梦见过她呢，一次都没有，你说她是有多恨我呀？”

“园园，我跟你说，今天我在地里浇地，我感觉她就在我身边，但是她就是不跟我说话。你说她得有多恨我呀？”

小妹恨妈妈吗？我真的不敢确定，因为钱，没有带她去BJ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她不会单单只恨妈妈一个人的，我也不知道如果妈妈不阻拦小妹跟那个男孩子谈恋爱结婚，小妹就会活到现在。

可是我见不得妈妈活在那样的自责里，我吵妈妈说：“我说，妈，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这是你让她回家来了，她是在家里头生病的，我们一家人照顾她，让她留在了家里，如果是她在外边生病，她可能连家都回不了你知道吗？这都是命”

每次妈妈问我小妹是不是恨她的时候，我都安慰妈妈说没有，可是妈妈还是每次都会问。命运呐，去了的人带着遗憾走了，留下的人带着遗憾活着。

小妹去世之后的第二年十月一，我回家给小妹送寒衣，妈妈拉着我兴奋的跟我说，她说小妹原谅她了，不生她的气了。

妈妈跟我讲，秋天的时候，天旱得厉害，她跟我我爸爸在西边的田地里灌溉，中午的时候，爸爸说睡流的挺好的，就先回家吃饭，我妈妈一个人坐在最西边的田地里，看着田埂边有没有跑水的地方，我知道我们家那块田地，距离埋着小妹的那块田地大概有一千米的距离，因为是秋天，田地里种的都是麦子，妈妈一个人待的地方，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小妹的那座孤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