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相见
今天我决定去苏可新书签售活动现场。自从昨晚看到那则新闻之后,我就打定了主意,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我憎恨自己过去的懦弱,同时,内心是如此渴望能见到苏可这个女人。
为了见苏可,我必须将自己收拾收拾,我不能让她觉得我不再年轻,要尽量让自己富有朝气。于是我仔细地刮了胡须,穿上牛仔裤,套上阿迪达斯的T恤。我对镜中的自己很满意,身材很好,还没多少赘肉留在身上,肚子也没有变得让人难堪,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还算得上英俊,我知道自己其实并不会被女孩儿讨厌。我又望了望镜中的自己,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想这形象应该不会给苏可留下太坏的印象。随后车也被我擦得一尘不染,一时间就脱胎换骨了,完全是一辆新车的模样。
我给杨子的白猫留下了足够的食物,就开了车往中宏大厦赶去。这里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带,签售活动选择在这里绝对不会错。一路上我并没有将车开得很快,路上车辆并不多,我不紧不慢地开着。签售活动要持续差不多整整一天,我有充裕的时间,因此用不着风风火火。我摇下车窗,悠闲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现在是五月,这个城市还不算冷,各处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我打开音乐,播放起《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这首歌总让人无端地产生诸多回忆,席琳·迪翁的声音总能直抵人的内心深处。我看到路边的樱花正开得灿烂,朵朵如朝霞。樱花是这个城市的市花,在这里樱花树随处可见。这些樱花很自然地让人想到日本的樱花节,还有那些穿着和服的日本女子在樱花树下徘徊。日本的樱花是举世闻名的,日本有很浓厚的樱花文化,但现在我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樱花上,想到即将见到苏可,心里是颇有些激动。
赶到中宏大厦时,签售活动已经开始。参加签售的读者人头攒动,我并没有着急地拿着苏可的书找她签名,只是找了僻静的一角静静地观察着苏可。今天她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身是淡紫色T恤,外面是考究的外套,是波希米亚风格的,头发依然是微卷的,还是一如既往地散在身后,身材较几年前丰腴了些。人显得安静了,更有了成熟女人的味道,大气但不失端庄。她不紧不慢地给读者签上自己的名字,一切自有条理。我在暗处打量着她,只是她并没有发现我。她在专心致志地进行着签售活动,这时的她可更有着一种无比动人的美。
当我拿着书站在苏可面前时,她望着我,略有些惊讶,不过随即恢复正常。看得出,她对于我的出现有些意外,但还是很高兴的。我望着苏可,脸上挂着微笑,在那一刻我觉得我们仿佛不曾分开过,彼此是那么熟悉,时间并没有让我们产生隔阂,我们如两个常常相见的老朋友。苏可在书的扉页上签上了她的名字,字写得很流畅,毫不拖泥带水,称得上是行云流水,字迹娟秀,艺术的味道很浓。在书的扉页上我写上了这么一句话:
苏可,有幸再次与你重逢,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知道你时间宝贵,望有时间与我联系,以叙友情!电话:136*****695。
苏可很快看到了我所写的话,她冲我微笑,还是没说一句话。我也没对苏可说什么,而是拿上有苏可签名的书退出了人群。走到不远处,我回头又看了看苏可,看她依然有条不紊地为读者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时我心中满怀期待,迫切地希望她能立即出现在我面前,同时能听到她的声音。
接到苏可的电话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当时我正无所事事地坐在办公室里。近几天医院的病人出奇地少,医生几乎处于休息的状态中,我自然也不例外。
“喂,慕容雪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我立即听出是苏可,虽然时隔多年,但我还是能一下分辨出来。
“我是慕容雪,是苏可吧?”
“难得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来,我感到很欣慰,我是苏可。”苏可说。
“那是当然,你的声音即使再隔十年我也照样能立即听出来,你的声音已经烙在我的脑子里了。”
“为什么?”苏可在电话那头问,并发出轻微的笑声。
“这是个秘密。”我笑了笑说。
苏可在电话里发出爽朗的笑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停顿片刻之后她对我说:“有时间吗,什么时候咱们见个面吧,真是时光如梭啊,一转眼好几年的光阴就那么过去了,想想自从离开学校之后我们还从没见过面呢。”
“是啊,这时间真是无情,不过我也要感谢它。它也把重逢的日子留给了我们。”我说。
“那下午老树咖啡见吧。”苏可说。“知道地方吗?”她又问我。
“当然知道,老树咖啡是这个城市喝咖啡最好的地方了,一般人都是知道的,到时候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苏可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我发现自己竟有些精神恍惚了,心想这人生的机缘谁又能说得清道得明呢,有些人你是注定无法逃避的,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把你在某一个固定的时间强有力地推向另一个人。有时我想此生有可能都不会与苏可重逢了,我们已经是两条河流上的人了,好像不存在交汇的可能,但当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就觉得有些突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了,人有时真是如此自相矛盾。
当我走进院长办公室的时候,院长正在与女护士长聊天,看来他们正聊在兴头上。女护士长看了我一眼就走出了办公室。这女护士长也称得上一个美人,医院里许多男医生都对她垂涎三尺,但女护士长从来都不拿正眼看他们,医院里许多人都说这护士长与院长关系非同一般,也难怪,护士长天生丽质,穿什么衣服都难掩其气质。况且她现在是单身女人,听说一年前她便与丈夫离婚了。漂亮女人加上单身女人,二者兼备的女护士长便少不了被别人议论,这其中不乏好事者,也自然有被护士长拒绝的男医生。他们把自己对于女护士长的恨掺杂在了对于女护士长的流言里,但是事实如何谁也不清楚。女护士长对于流言从来都是不屑的,她依然同院长保持着外人无法道明的关系。院长也算得上年轻有为,刚过不惑之年,只不过头发已谢顶,总是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说话语速极快,对下属要求严格。
“慕容医生,有事吗?”院长问我。
“有件事情想麻烦您一下,下午家中有事我想回去处理一下,因此想请半天假。”我说。我注意到院长皱了皱眉头,同时用手向上扶了扶那厚厚的眼镜,但他没有多说什么,便同意了我的请求。我这才算松了口气。
“你父母都还好吧?”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院长突然问我。
“谢谢院长关心,他们身体都挺硬朗的。”我心里涌起一股热流,这院长平时总是一脸严肃的表情,下属见了他唯恐避之不及,他与下属沟通得最多的也是工作上的事,与家庭相关的事情好像从来就没有提起过,现在他突然提及我的家人,我这心里自然便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受。这是院长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及我的父母。我看见院长的面容有明显的憔悴,眉宇间似有一丝无奈,只听他叹了口气就转移了话题。
“最近医院的病人好像很少?”
“是的,但一时还没寻到原因。”我点头回答。
“慕容医生,有时间找找原因,如果长时间这么下去可不是件好事情。”院长说。
“好的,我一定尽我的努力。”我说。
“如果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院长说完这句话我便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出了院长办公室。走廊上一片沉寂,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当我到达老树咖啡的时候,苏可已经到了。虽是五月,已近夏初,但气温还有些低,苏可却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长裙,头发一如从前,波浪状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这让我不由得又想起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玛莲娜,骄傲而迷人,有一种令人无可抗拒的吸引力。看得出来,苏可精心地化了妆,眼影恰到好处,嘴唇鲜润迷人。苏可见了我便向我招手,我在她对面坐下。咖啡厅播放的音乐很柔和,是班得瑞的《初雪》,因为我是班得瑞的崇拜者,他的音乐总是那么令人安静。
苏可招手让服务生给我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然后慢慢地啜饮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我没有说一句话,原有的千言万语仿佛一下子便销声匿迹了,同害羞的孩童般离我远远的,原有的许多话竟不知从何说起,觉得自己真是手足无措。
“谢谢你能来,慕容雪。”还是苏可先开了口,脸上是令人舒坦的笑容。听了这句话我本来想说这正是我所期待已久的,然而我没有说出口,我只是说:“我可是一直期待着你的电话。”
“你现在总算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吧,听说你现在是一名很优秀的医生。”苏可并没有接我刚才的话题,而是悄悄地将话题进行了转移。
“算不得什么优秀,只是能够对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而已,那毕竟是我热爱的。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有从医的理想,因为父母都是医生,从小耳濡目染,一定程度上受了他们的影响。小时候我狭隘地认为这世间最高尚的职业莫过于医生了,再加上我母亲一直体弱多病,小时候我就经常想着自己以后能够当上医生就好了,那样也许就能减少母亲的痛苦。后来倒也算是如愿了,考大学时刻意选择了医科学校,现在又在医院里工作。”我说。
“能有一份自己热爱的职业真是一种幸福。”苏可说完慢慢地啜饮了一口咖啡,同时从包里拿出一包香烟来,从中抽出了一根,并点燃。她抽烟的姿势很优雅,手指修长,香烟又细又长,是特制的女士香烟,名字有些熟悉,只是一下子想不出是哪个国家生产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现在可是家喻户晓的一线明星了,有无数的荣誉在你头上,正是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况且你又年轻貌美,前途可是一片光明,你还有什么可愁的呢?”我对苏可的话有些不解,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慕容雪,你知道吗?事业这东西同婚姻没什么区别,同样都是围城,围墙外的人是看不到围墙内的真实情景的,有许多痛苦只有自己能够明了。”苏可的脸上又显现出从前的忧郁。看着哀愁笼罩着她,我心中产生一丝惶恐。“好不容易见次面,不说那些不高兴,令人扫兴的话了,聊些快乐的事情吧。”苏可边说边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徐徐地吐出。她的头顶立即出现了一个个整齐的烟圈,袅袅地飘过她光洁的额头。
“其实以前我也是抽烟的,只是抽得很少。大学的时候我就不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子,那时候就学会了抽烟,只不过不在人多的时候抽罢了。你知道吗?我总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种愤怒,无法排遣,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种东西,无法摆脱。它如影随形,我抽烟就是为了摆脱它。说来可能你无法相信,觉得是天方夜谭,其实后来组建‘飞鸟’乐队同样是这个原因,我一直在寻找摆脱愤怒的方法,只是一直没有寻到有效的方式。随着岁月的流逝,自己慢慢变得成熟,现在相较以前也从容淡定了些。”听了苏可的话,我发现自己对苏可是知之甚少的,她内心里有许多隐秘所在,只不过同冰山一样将自己的大部分都隐藏在了水域之下,浮出水面的只不过冰山一角。
“其实每个人都有你这种感觉的,只不过或多或少罢了。”我回答。
原本预想的愉快的谈话现在竟变得有些沉闷与严肃了,这是我始料不及的。苏可把我当成了一个倾诉的对象,现在的她柔弱得似一个孩童,那隐秘的幽帘在我面前慢慢开启。这让我感觉到自己是幸福的,被信赖的感觉也是很好的。
“也许吧。”苏可听我说完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愤怒多半是个人的原因,现在的人总是有太多的不满,这种不满便衍生了愤怒,其实这是对社会与现实的抵制,不满是蛮个人的东西,得想办法消除它。”这时苏可手中的烟已经燃尽,听她说完我附和地点了点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想起佛祖的顿悟,不由得用爱怜的目光看了看苏可。我们四目相对,陡地生出许多缠绵来。我不由得心旌摇摇起来。我移开目光对苏可说:“当你心中无物的时候,不满与愤怒便随之消失了,佛所讲的破执也许就是这个道理,许多人都是因为狭隘的执着才产生了烦恼。”
“谁说不是呢!”苏可用修长的手指拢了拢滑到面庞的长发,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外面一片安静,只有少数的悠闲地散着步的行人,咖啡厅内的钢琴曲更加柔和了,我的心也变得悠然起来。
“我们去看樱花吧。”我提议说。
“好呀,这可真是个绝好的提议,现在正是看樱花的最佳时机。”苏可收回目光,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有好的地方吗?”
“有呀,东郊就有一个很好的去处,那里的樱花方圆数公里,并且溪水潺潺,山水俱佳。”
“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呀。”苏可是满脸的高兴,催促着我赶快走。
车渐渐地远离城市,苏可在座位上不安分地坐着,显出少有的好奇来。她不断地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我耐心地为她一一解答,内心里涌出一种满足感。我望着这个我心仪已久的女人,有种在梦幻中的感觉,但这已成了既定事实。这个女人就那么真实地坐在我身边,我能嗅着她独特的体香,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我以较慢的速度向前行驶着。路边是蜿蜒的河流,静静地流淌着,仿佛一个老人不疾不徐地向前行走着,到达他该要到达的地方。那远方有巨大的怀抱在召唤他。路边樱花也随处可见,满树的樱花开得如火如荼。车经过隧道的时候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苏可也变得安静了些。我望着身边的这个女人,她是满脸的幸福,那不是应酬的、虚假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容。我心里有强烈的吻她的冲动,然而我没有付诸行动。我强烈地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情感,命令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驾驶上,车上此时播放的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但此时我心中没有贝多芬这个音乐天才,有的只是身边这个女人。
“这首钢琴曲很好听,难怪能成为不朽的杰作,我是百听不厌的。”苏可听着音乐对我说。
“能成为永恒的东西必定是经典,凡是永恒都带有人类普遍情愫的共同诉求,譬如爱情,谁又能逃离呢?”我手握方向盘接上了苏可的话。
“这首钢琴曲好像是贝多芬特意为他的爱人所作的,听说贝多芬脾气异常暴躁,自从他双耳失聪之后,更变得让人琢磨不透,但他就是在那种境况下爱上了他的女助手。”苏可说。
“好像是这样,我之前看过关于这位天才的一些资料,只不过现在许多都遗忘了。”我将车开得很稳,说完这句话,车子驶出了隧道。路上有许多车辆,许多都与我们的方向一致,想必都是去看樱花的。“谁又能逃离爱情的旋涡呢,天才、庸人皆是如此。”我在心里默想。
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我和苏可都被震惊了,漫山遍野的都是白色的樱花。那些花正开得璀璨,开得如火如荼,有诸多的白色花瓣在空中飞舞,落英缤纷怕不过如此吧。地上已是厚厚的一层花瓣,踩上去是如此的柔软。游人四处可见,景区旁停了众多的汽车,在城市挣扎、徘徊的人们又有谁不想将这里当作休憩的绝佳场所呢?这里远离了尘嚣,是让疲乏的心得到休息的世外桃源。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一对对恋人缓缓行于樱花树下,越发显得亲密无间。
“美吗?”我问苏可。
“真美,称得上世外桃源了,还是个僻静的所在,若是能天天待在这里真是莫大的幸福了。”苏可回答。
“是呀,谁说不是呢,可是能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是很奢侈的事情了。”我说。我们继续缓缓地在樱花树下走着,纷纷飘落的樱花花瓣不断地落在苏可的身上。落有樱花的苏可更显出无尽的妩媚来。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而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只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苏可突然吟唱起这些诗词来,语气略带伤感。她伸出双手,便有花瓣落在她的纤纤玉手之上,没一会儿便有数十瓣。苏可猛地将双手高高扬起,白色花瓣便纷纷洒落。苏可又浅吟道:“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言语间带有无尽的悲伤。
“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对苏可说。
“只不过是触景伤怀罢了,《红楼梦》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黛玉葬花的场景了。我最初看到这个情节时,想这林黛玉简直非疯即傻,可后来我慢慢地明白了,这女人的容颜真是转瞬即逝的,当红颜老去时,你便只剩下孤独与你为伴了。”苏可说。
“不要触景伤怀了,我看我们还是到别处走走吧。”我说。
“对,不想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到这里来就是要放松心情的,没必要将自己弄得这么沉重,否则真是浪费时间了。”苏可说。
“你能这么想真是难能可贵。我们几年都没见面了,我可不想陪着一个林黛玉跑到这里对着樱花多愁善感来了。”我说。
“算是我错了,小女子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苏可边说边效仿古代女子的礼仪向我致歉,引得我不由得开怀大笑。
接下来苏可的心情好了许多,不时地发出笑声来,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先前的伤感已经烟消云散了,同一只青鸟般暂时隐藏在了某个角落里。她说到兴奋处竟手舞足蹈起来,我的情绪也被她感染了,内心也是无比地欢畅。她向我诉说着别后的情形,那期间有喜有悲,个中滋味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更加真切地感受,艰辛与孤苦是在所难免的。我的目光掠过苏可那略显瘦弱的肩,无端地生出许多酸楚来,不由得对这个女人又平添了几分爱怜。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看不到希望了,生活仿佛把我抛入了绝境,自己也觉得周身只剩了黑暗,看不到一点曙光,可我还是挺过来了。”苏可说。
“我能理解,谁说不是呢,不如意毕竟是人生的常态,只要坚持,希望总会是有的。”我说。飘落的樱花继续在空中飞舞,苏可的身上又落了许多的花瓣。
樱花树下有许多人在合影留念,还有摄影师在为新人拍婚纱照。他们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每个人都如此幸福、甜蜜。生活的阴影在这里已经消散于无形。苏可望着穿白色婚纱的女子,流露出满是羡慕的神情来。谁不渴望寻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爱人呢?
当我们到达酒店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我向服务员要了两间客房。服务员有些疑惑地望了望我,她一定以为我们是夫妻了。我对此沉默不语,苏可也无所表示。房间在二楼,两间客房相邻,服务员带领我们到了各自的房间,然后便离开了。整个二楼显得很安静,没有一丝声响,我们对自己发出的声音倒显得有些不适应了。走廊里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发出的灯光令人感到温馨。我与苏可进了各自的房间。洗浴之后我穿上睡衣,感到全身轻松,我想象着苏可一定也在洗浴,内心里便有些躁动起来。我想象着水珠溅在她肌肤上的情景,那是怎样的肌肤,该是光滑如凝脂、弹指可破的,想到这里我便觉着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了明显的变化。
当我正在无聊地看电视节目时,苏可推门而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带着特殊的洗浴用品的味道。她穿着白色的浴袍,腰间的浴袍带只是随意地系在了一起,且露出修长的双腿来,迷人的乳沟在我面前一览无余。我内心又难以平静了。苏可倒是很随意地坐在了我身边,随即拿出一支烟来点燃了。那时,我就觉得房间突然变得狭小了,一种空间的压迫感期然而至,仿佛这空间只存在了一个男人同一个女人,其他一切皆是虚无。正当我恍恍惚惚中想从这种压迫感中挣扎出来时,我听到苏可问我:“慕容雪,时至今日,你觉得我有变化吗?”
“当然有了,你说的是哪方面的?”
“你随意说说吧。”
“较之以前,我觉着你变得成熟了,更富有女人的魅力了,从你身上能看到沉静如水的稳重。理性与感性而言,现在理性在你身上已经占据了上风。当然,你也更能打动男人的心了,你是个天生的男人杀手,没人能够逃脱你这个猎人的围攻,我想只要你想得到的都会在你的掌控之中。”
“你还挺会说话的,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苏可听完之后露出了微笑。
“当然,不仅如此,你还有更多的优点等待挖掘呢。”我接着说。
“女人能打动男人的通常是什么?”苏可再次提出问题。
“智慧、美貌、品德吧。”我沉思片刻做出回答。
“那我能打动你吗?”苏可突然用她美丽的双眼注视着我,身体向我靠得更近。一种属于她特有的体香不断地冲撞着我,我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内心的从容顷刻间土崩瓦解。
“当然能了,那是毋庸置疑的。”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出这句话来。我突然想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你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竟没有说出口。在那一刻,我又一次地憎恨自己了,憎恨自己的懦弱。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真是挺高兴的,真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苏可的目光不再直视我,脸上从容淡定。
不久,苏可便回到她自己的房间了,我的房间立即有些空荡荡的,电视节目的声音显得空洞虚无。我感觉自己如同处于一片与世隔绝的时空里,空气中还留存着苏可的气味,恍恍惚惚中觉着房间里正有无数个苏可在走动。她们占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我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仔细倾听,隔壁竟无一丝声响,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无边地向我压了过来。
我上床睡觉时,只是将房门虚掩着,幻想着苏可的推门而入,这种期待使我愈发地不能睡去。我看着床头的电话,想打电话给苏可,但终究还是作罢,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而感到羞耻,几次将拿在手里的电话放下。后来我索性披衣而起走向窗前。窗外有淡淡的月光,显出房间外景致的朦胧来。此时我才注意到房间外竟是宽敞的庭院,依稀辨认出那里有几棵巨大的樱花树,能看出那樱花正开得浓烈。天上还有疏朗的星光。我推开窗户,一股清爽的风迎面扑来,我狠狠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通身舒畅。我再次躺在床上时,产生了些许的倦意,内心的期盼也淡了下去。淡淡的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房间里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黑暗,依稀能辨认出房间里的各式家具来。
正当我在倦意之中准备睡去时,却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我立即睁开双眼,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进入我的房间。那白色的影子正向我缓缓地移动过来,借着月光,我能认出那就是苏可。她那特有的体香也随着呼吸进入我的鼻子。苏可还是穿着先前的浴袍。当她无声地走到我床前时便停住了,伫立片刻,只见她缓缓地解开了浴袍的系带,那宽大的浴袍便从她的身上滑落,无声地落到了地上。接着苏可就同一条鱼般揭开被子躺在了我身边。一切水到渠成,仿佛事情本来就应该这么发生。她用她的纤纤玉手开始无限温存地抚摸我,我本能地做出回应,也用双手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的双乳饱满而结实。当我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呼吸急促,发出愉悦的呻吟,同时用双臂紧紧地环绕着我的脖子。她的身体如此柔软,让人感觉柔弱无骨。那时,虚无感再次侵袭我的身体,周边的所有仿佛都陷入了虚无,只有两个消融的身体。那是我从未经历过的疯狂,记不清到了什么时刻,我们才相拥着睡去。那一刻,我迷糊地将目光投向窗外,月光依然是淡淡的,樱花树的暗影映在了窗上,显出特有的一种情调。
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身边竟空无一人。我慌忙起床奔到苏可的房间,那房间里同样空空如也,拨打苏可的手机,电话里传来冰冷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如同一头野兽般慌乱地搜寻着她的足迹,试图寻到苏可不曾离去的痕迹,但最终压在台灯下的一张纸条彻底打消了我的念想,希望也就此破灭。苏可留下了这样一句话:“雪,我心事已了,可从容面对生活,面对爱情,甚至生死,若有缘,终会再见,请勿寻我。”我一下陷入从未有过的怅惘之中,恍惚之中仿佛昨夜之事皆是梦境,发生的所有同幻影一般,竟不知是真是假。我走向窗前,院子里的樱花开得正艳,不断散落的花瓣在空中飞舞,更显出一种另类的美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