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这时候，津田哪怕主动表示要承担阿金婚事的一半费用，对于多年来照顾她生活的藤井夫妇来说，想必也是可以感到满意的回报了吧。然而，就其目前的能力，能够奉献给叔婶的同情，充其量不过是为盼望已久的真事买双小羊皮靴子而已，这还要看看荷包里的情形才能决定。况且若要指望京都方面多少会给一点的接济，给叔婶家略施润泽，这样的好意也压根儿无从谈起。首先，即使叔父向父亲告知情况，父亲也会无动于衷，再说叔父也不会轻易开口向父亲借钱。所有这一切，津田心中早就明白透亮。他只能一心期望父亲给他的汇款能早一点寄到，对婶婶的话语，并没有做出有所心动的样子。于是，婶婶叫了他的名字。

“由雄啊，你究竟是带着什么想法娶妻的？”

“娶妻总不是为闹着玩的吧。我再怎么不成器，要是把我娶妻解释成一时冲动，那就太悲哀了。”

“当然，你娶妻是出于真情实意，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真情实意中还是有各种档次的吧。”

因人而异，对于婶婶这一番听上去带点侮辱的话语，津田反而带着好奇心听着。

“那么，婶婶你是怎么看我的？请直说。”

婶婶低着头，微笑着摆弄拆开的被褥。或许由于她没有正视津田的缘故，他一下子感到难受起来，不过，对于婶婶，他一点儿也没有退缩让步的意思。

“可一到紧要关头，我一定会表现出真情实意的。”

“要说男人嘛，一定得有点儿能耐，否则就是天天上班不缺勤也不行。不过……”

说到这儿，婶婶一下子改变了心情，她补充道：

“不说了吧。如今再说这些也不管用了。”

她把刚才用熨斗熨过的红绸片仔细地折叠好，放进上过防腐剂的厚纸中，随后，漫不经心地看着津田那张沮丧、不满又不安的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由雄，你真是太奢侈了。”

津田从学校毕业之后，婶婶总是这么说他，他自己也深信不疑。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坏事。

“是的，我是有点奢侈。”

“我并不是光指服装和食物，是说心里追求奢华，这就不好办了。就好像一个成天东张西望到处找美食的人。”

“那么，这哪是奢侈啊，简直是乞丐行为嘛。”

“倒不是什么乞丐，不过，看上去总不够纯粹和真诚。人嘛，只有恰到好处地靠谱，才成体统。”

这时，津田的心中突然浮现出婶婶的女儿，自己两个堂妹的身影。两人都已结婚嫁人，四年前出嫁的大女儿，后来随其丈夫去了台湾，至今侨居在那儿。与津田差不多时间结婚的二女儿，举办婚礼后就被带到福冈去了，福冈是叔父长子真弓所在大学的城市，今年他刚把户口迁了过去。

津田所处的地位，要娶叔叔两个女儿中的任何一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在他看来，姊妹俩都不是妻子的合适的候选人。因此，他就佯装不知地混了过去。津田把自己当时所采取的态度与婶婶今天所说的话联系起来思考，并不感到有什么内疚。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注视着婶婶的举动。婶婶终于站起身来，打开了橱柜中那只中国式的皮包，把手上的厚纸包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