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明心的痛苦
青锋城很大，真的很大。明心对这座城市有了新的认识。
为何？无他，走得脚疼而已。
从月正当空到晨曦初现，从熙熙攘攘到寂静无声，街道上除了忙碌了一晚上正收拾摊子准备回家的小贩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就连赶上最后一份宵夜的人也都各自回到了家中，此时睡得正香甜。
小紫已经睡熟了，不过在梦中依旧呢喃着“娘亲”“阿爹”，小丫头其实从问药堂回来之后就很想家了，只不过为了买到那坛女儿红强自忍着而已。
那坛女儿红被明台收了起来，明心并没有满足小紫想要一路提回家的愿望。果然，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小紫在被明心牵着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就不停地打起了哈欠，因为此时已经到她睡觉的时间了。
在明心把迷迷糊糊的小紫抱在怀中之后，小丫头不一会就睡熟了。
无奈之下，明心只好慢下脚步来。
远远坠在后面的明台慢慢地赶了上来，等他出现在明心身旁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的酒味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明心嫌弃地看了眼身旁的明台，示意他离远一点，不然熏醒了小紫自己跟他没完。
明台嘿嘿一笑，用手当扇子在自己身上扇了两下之后就又靠了过来，还拿着一个葫芦状的玉质酒坛，示意明心尝尝滋味。
明心小心地抽动着鼻子，在确定明台已经处理掉身上的酒味之后才允许明台靠近，看着他手上的玉葫芦也不说话，停下脚步小心地将小紫放入明台的怀中之后，才拿过玉葫芦仔细地瞧着。
这不是属于那十三个酒坛中的一个，明心很确定，因为光是这制作酒坛用的上好玉石的价值就远不止两千三百两白银，对于宝石美玉，明心还是很有鉴赏能力的。
把玩了一阵玉葫芦之后，明心轻轻拔开了葫芦顶端的玉塞，一股奇特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香味淡淡的却又极为幽怨，像是花香却又不同于花香，其间还有草的淡淡清香，明心只是闻上一口，就觉得疲惫尽去，如同舒服地睡了一觉一般。
“好东西！”对于好东西明心从来不会拒绝，也从来不会吝啬赞美之词的，他先是小小地啜了一口，尝了尝滋味，在发觉这葫芦中的液体也如同它的气味一般令人着迷之后，明心终于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不过很快的，贪心的报应就降临到了明心的身上。
明心大灌一口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体通泰念头通达，一股飘飘欲仙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过很快的，明心就察觉到了异样，因为他真的飘了起来。还未等他手忙脚乱起来，一股极端的燥热之感由心而发，随后席卷全身，明心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在冒烟，就快要喷出火来了，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燥热之下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觉得此刻的自己能一拳将苍穹打个窟窿出来。
明心浑身冒着腾腾热气地漂浮在空中，一脸焦急地看向明心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不过当他看见明台脸上熟悉的笑容时他气炸了，他顿时明白自己中了明台的奸计。
反应过来的明心愤怒至极，当即就要飘过来殴打明台，不过没等他发泄出浑身的怒火，一股极端的寒冷又自心而生，慢慢扩散到全身。
明心此时的感受就如同从十万大山的极炎赤地突然之间到了亘古冰原一般，极热状态之下的他对冷极为敏感。
于是就在冰冷交替的那一刹那，明心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而后浑身的腾腾热气迅速消失，他的脸上、四肢乃至背上都凝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极端的冷热交替让明心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明心虽然仍然漂浮在空中，但是浑身不停地打着摆子，他哆嗦着嘴，眉毛和眼角都挂满了白色的晶莹。他呼着寒气望着明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心忍受极大痛苦的同时明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目不斜视地走着，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明心的变化一般，只是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出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与燥热一样，极寒也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一股带着万物复苏的温暖气息瓦驱散了明心全身的寒意，两道热流从腰间诞生瞬间流经全身，暖洋洋的感觉让明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同样的，自两腰而起的暖流也在突然出现的肃杀之感面前瞬间崩溃，明心感觉自己的肺似乎正在被利刃切割着，他大口地咳嗽着，想要将被切割得零碎的肺部咳出来。
他没有如偿所愿，没有带着血迹的肺块被他咳出来，甚至连一滴痰他都没咳出来，
不过，那股肃杀之感慢慢笼罩了明心的全身，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从胸口开始，而后到脑袋、四肢最后到脚指、手指，全身上下似乎都在被不断切割着，极大的痛苦使得明心全身蜷缩起来，如同一只大虾一般，汗水如同瀑布一般流淌着。
明心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他这回对明台是真的动怒了，被凌迟的痛苦不是明台的一句道歉就能抵消的。
所幸，这千刀万剐的经历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一股厚重的生机滋养着明心受创的灵和魂时，明心的感觉就是所有正在割他肉的钝刀子突然间全部被拿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温柔的手抚慰着他浑身的伤口。
疲倦如同潮水般涌来，明心在这疲倦下沉沉谁去，甚至连质问明台都没能来得及。
感知到明心沉沉睡去之后，明台终于敢侧头看明心一眼，而他看向明心的眼神愧疚不已。
但是随即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冷冽，以及坚定，既然决定了，那就不后悔，哪怕明心从此不认自己这个师兄也没关系。
重新坚定了信念的明台动了动手指头，先前被发狂的明心胡乱扔掉的玉葫芦就漂浮到了明心的嘴边，而后明台又动了动另一根手指头，昏迷中的明心就自动抬起头来，又给自己狠狠地灌上了一口不明液体。
做完一切的明台恢复了原样，玉葫芦也自动插上玉塞，最终化作拇指大小挂在了明台腰间。
昏睡中的明心醒了，是生生疼醒的。
被灌下一口不明液体后，银色的电弧一闪而逝，而昏睡中的明心浑身则不停抽搐起来，而随着四肢的抽搐幅度越来越大，明心终于被从昏睡中生生地给疼醒了。
麻，痒，疼。这是明心此时的感受。
痒是全身轻微地痒，不仅不难受还让明心有些享受。
麻是全身酥麻，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的酥麻，最严重的时候明心甚至连转动眼珠子都做不到。
疼是剧烈的疼，就像有人有铁棍将你全身的骨头一根根砸得粉碎的那种疼。
三种感受混杂在一起又让明心瞬间被抽空了精气神，如同一条即将渴死的鱼一般毫无意义地张合着嘴。
不过有了先前的痛苦打基础，明心还不至于昏死过去，当然，他昏死过去也是不可能的，那口不明液体让他的神经变得非常坚韧。
明心估摸着时间，期待着这股被雷劈一般的感觉赶紧过去。
这一次的痛苦比先前的痛苦时间稍长，不过明心还能忍受。
在痛苦之后是短短的喘息时间，明心浑身无力，勉强向明台竖了个中指之后，那股雷击般的感觉又开始了。
如此往复九次后，终于不再继续，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明台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痛苦持续的时间长，相应的休息时间也就越长。
在享受了一炷香的悠闲时间之后，明心的磨难又开始了。
这回明心没有睡过去，他生无可恋地看着街道上扬起的灰尘，起风了…
明心被层出不穷的各种劫难给整治得没有脾气，被自己最信任的师兄如此对待，这让他十分难过。
但是难过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李铁匠。
李铁匠在院子中坐了一晚，也将手中的剑胚打磨了一晚。相比之前的模样，剑胚看起来变得轻盈许多，终于有了一丝剑的感觉，这全都归功于李铁匠一晚心无旁骛地磨剑。
很难得，李铁匠终于进入了物我相忘的境界，这是一个铸器师成为一个铸剑师必要的条件。
如果是往常，李铁匠肯定会叫上邻居大肆庆祝一翻，因为青锋城铸器师遍地都是，而铸剑师千中难存其一。
但是此刻的李铁匠并没有发现自己进入过物我相忘的境界，他只是单纯地想找点事做打发等待的时光，仅此而已。
不过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小紫被找回来之前，他注定不可能因为此事而高兴起来。
成为铸剑师又如何？哪怕他能铸出全天下最锋利、最有灵性的剑又如何？哪怕他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铸剑师又如何？
再珍贵的宝剑，再无双的荣誉，又怎能比得上自己的儿女呢？
李铁匠木然地磨着剑，在太阳完全从地平线升起之后，当他身上被阳光初次照耀之时，他听了手，通红的双目突然流下泪水：“修缘，我后悔了，爹后悔了啊…”
“修缘，你在哪？小紫，你又在哪？爹…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