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身向镇南那畔行
妖族之中出现意料之外的人了。
最开始想到这个可能的青九儿完全不能相信。身为妖族，她最清楚妖族之中的都是些什么没脑筋的货色。
尤其是妖族中的鹰派妖兽，完全是将丛林法则演绎得淋漓尽致。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做出每一个决定，都是建立在鲜血和死亡之上的。
也正因为这种凭实力说话的准则，他们通常做出的决定都是血腥而暴力的。如战争这样残酷的事情，他们可以用“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像杀几个人族”这样的理由来决定，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这也是为什么大秦会将南疆的妖族作为国家头等大事之一。你永远不能相信一群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疯子能做出什么理智的事情出来。
在这样混乱的体系中，什么样的狠人可以让他们全部乖乖听话？
这根本就不可能！
而相较于青九儿对这件事的质疑，李意卿倒更好奇这个人目的究竟是什么。
根据青九儿所说，这个幕后黑手一定不是妖族内部的人。虽然不知道以前青九儿在南疆妖族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但看她说得有板有眼，这件事的可信度应该不低。
但不是妖族……可能吗？且不说一个人族如何能让这么多妖族服气，他做这样的事，目的是什么？
为了帮助妖族取回固有领土？使大秦退耕还林？增强南疆生态系统稳定性？
怎么想都觉得很扯。
可如果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就无法推断对方的行动和方案，从而做出对策。
当然，这些都是后续的推断，当务之急其实应该是尽快将这个消息传给边关守将。
但这也是李意卿考虑的第二个问题了。一旦决定这样做，就意味着他的计划路线要大改，得先绕一个大圈，去一趟边关，然后再转过头北上前往天山。
路程起码延长一倍。风险起码增大两倍。
万一要是前脚刚到边关，后脚妖族就攻了上来，然后自己六品散官的身份暴露，边关统领一面哈哈大笑，一面拍着自己的肩膀说：“今日吾与子共赴国难。”
那还玩个毛。
经过了之前那些个风波，李意卿现在非常清楚自己的想法。他只想好好体验下这个修行世界的奇妙，老老实实苟过这段日子，等到某些事情弄好以后就功成身退，留下一段美妙的回忆。
至于趁此机会鲜衣怒马白衣胜雪来去如风？
抱歉，我李意卿是一个喜爱平淡生活的人。
所以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很抗拒，非常抗拒。完全不想去跑这个一看就足够在RPG里占整整一章的“主线任务”。
然而成年人的世界，有时是身不由己的。
“卿儿，这一次的事情，你必须去。”
郑宏业面容严肃，眼中隐隐有精光闪烁。他微微抬头看向天空，像是在追忆着一些逝去的人和往事，眼中仿佛又出现了那年的火光。
“虽然老朽并不希望你和你爷爷一样踏上战场，但作为大秦儿郎，作为李家的儿郎，这等关乎边境安危的大事，不可避，不可退，不可让。”
“莫要堕了李家的名头。”
李意卿暗自咽了口唾沫，随即也是面色严肃地回应道：“孩儿明白。这等要事，孩儿自当当仁不让。正所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孩儿这就前往边关，将妖族入侵一事事无巨细地上报，并与我大秦雄师一道，死守边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妖族终不还……”
“不，那倒不必。”郑宏业见李意卿说得热血沸腾，微笑认可的同时，却说道：“你只需将那消息传出即可。至于守关一事，自有守将操心。老朽也不可能真的让你去行那危险之事，否则，如何能对得起我的老友……”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郑宏业还是干净利落地拒绝了李意卿“飞鸽传书来代替自己”的想法。他的说辞是：“虽然传书速度快，但毕竟风险大，还是得亲自走一趟方能使其确信。”
其实就是想让他去见识见识真正的战争罢了。李家的男儿，哪怕不上阵杀敌，也不惧沙场的腥风血雨。
于是马车转道向南，前往南疆最为著名，也是大秦四大天关之一的，镇南关。
……
“话说这狼妖还要留着么。”
青九儿提留着狼崽子的尾巴，将它提了起来。偏偏狼崽连一声不满地吠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能主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嗯……虽然这狼妖没什么用，吃得又多，又很碍眼……”
李意卿慢悠悠地说着，眼神时不时往狼妖那边瞟一眼，似乎是在估摸着他的肥瘦。在这样的眼神之下，狼妖经不住浑身发抖。
“不过嘛……”
忽然的转折狼妖差点背过气去。只见李意卿悠悠笑道：“咱们带着消息前往，总得有个人证物证啥的吧。否则别人如何能平白无故相信我们的话呢？”
狼妖刚刚准备向李意卿投出一点感激的眼神，就听见他继续说道：“如果你要真的想尝尝他什么味道，完全可以等到我们到了以后，把他的价值全部榨干再说。正好我们没带什么礼物，一只狼妖当做礼物正好。听说镇南关的狼肉可是一绝呢！”
狼妖闻言，很是干脆利落地晕死了过去。看到他这副模样，李意卿和青九儿相视一笑。
这一路上，有了这只狼妖之后，路途总算不再那么枯燥了。有事没事拿出来找找乐子，也挺放松的。
“话说起来，我们已经走了几天了？”
“三天了吧，应该快到了。”
“三天了啊……”李意卿微微叹气。
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三天时间已经差不多能到天山脚下了。然而因为这事，他们却不得不改道。
而且越是靠近镇南关，这一路上就越是荒凉。莫说小镇，就是驿站都是少之又少，一路走来连人影都没看到过几个。毕竟这里是前线，虽然边关几十年也未必被攻破一次，但每次被攻破都是几十万百姓的生民涂炭。久而久之，已经很少有百姓在此定居了。
只有到了镇南关会相对好一些。一些当地招募的士兵的家眷会住在相对安全的城中，同时因为城中驻扎着数万大军，他们在击退妖族之后也会收获一些战利品，比如皮毛……等等。一些商人便会因此而来，同时一些猎妖人也会嗅到血腥味。
单论热闹程度，比起之前的扬州城或许并不差到哪儿去。
李意卿这样想着，心里稍微生出了几分期待。
很快，一座巍峨的大城出现在几人面前。城墙周围一片黑色，不知是土地本就如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守城士兵拦下了他们。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身材并不高大但面容却饱经风霜的士兵并未因李意卿几人衣服华贵而假以辞色。他一手持长矛，一手拿着一块奇异的石头走了过来：“有户籍么。”
李意卿一时语塞，郑宏业却是轻车熟路地拿了出来，“就在这里，你看一下。”
“嗯？京都？”士兵看了一眼，眉头忽然一松。他看向李意卿，眼中带上了几分轻佻：“来看热闹？只怕有命看没命回去啊。”
在镇南关驻守的士兵向来是不怕得罪人的。如这般不客气的话他们对谁都敢说。毕竟一来只要不往死里得罪人，将军肯定都会保下他们，二来，说不得什么时候人就不在了，别人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最近妖族那边动静不小，虽然是京都来的，也得检查。”
说着，那士兵直接爬上了马车，手里拿着那块石头四处晃悠起来。
郑宏业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了一声：“坏了！”
这时候士兵刚好检查到青九儿。只见那块在李意卿和郑宏业面前毫无动静的石头，一进入青九儿身边一尺范围内，就忽然红光大涨。这一瞬间，仿佛那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块火红的木炭。
士兵见状，当即就是一声大叫道：“有妖！”同时将右手的长矛对准青九儿，毫不犹豫地刺出——
然而他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李意卿一只手紧紧抓住长矛，另一只手忍不住掩面而叹：“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
“我说，这只是意外而已，用不着这样吧。”
李意卿无奈地看向青九儿，脸上的尴尬已经多到掩饰不住的地步，却还在继续增加。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坐在他对面，捂着嘴笑得像……就是只小狐狸的青九儿。
“没有没有。”青九儿闻言，连忙端坐起身，认真地说道：“婢子怎么敢笑少爷呢。”
不敢你还笑得那么欢……
李意卿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果不其然，这幅认真的表情只绷了三秒钟，青九儿就有捂着嘴在座椅上滚作一团。
“哈哈……明明可以轻松赢的……居然挖坑把自己埋了……哈哈哈……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事情……”
李意卿更尴尬了。
几个时辰之前，李意卿在剿灭那处山匪巢穴的时候，意外发现其中竟然存在一头狼妖。因为对狼妖的一些言辞和举动产生了疑惑和兴趣，李意卿便出手，想要将其抓住问出个缘由来。
没曾想，因为不小心把山洞挖空了不少，于是在他没轻没重的出手下，山洞里直接发生了垮塌，把来不及反应的他埋在了里面，狼妖也在此时逃走。
要不是山洞的垮塌引起了青九儿的注意，然后迅速赶过来帮助他脱困，恐怕现在他还埋在里面呢。
不过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在了解情况以后，青九儿就一直在笑从来没停过，把李意卿的自尊心放在地上摩擦。
李意卿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在你的伤口上撒盐，还有辣椒、酱油、八角……
算了，先不刺激她了。李意卿叹了口气，缩到角落里去闭目养神。现在他连演武场也不敢去了，要是再被惜桐嘲笑一通，恐怕真的要自闭。
等到青九儿已经笑不动了，李意卿才再次开口：“差不多该问问正事了吧。”
“唔，好。”青九儿捂着嘴看了他一眼，然后取出一个小笼子。笼子里，一只小狼崽正在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
没错，这就是那只狼妖。他在山洞崩塌的第一时间跑了出去，刚以为逃出生天，就撞上了感觉到动静赶来的青九儿，然后就被一爪子按在了地上，再然后……就被关在了这个鸟笼里。
李意卿看着乖得不像话的狼妖，又看了看这鸟笼子，忍不住有些惊奇：“这笼子就是个普通笼子啊，你怎么用来关一只妖呢？不怕他跑了？”
闻言，青九儿轻笑一声，摇了摇笼子，把里面的小狼崽晃得东歪西倒，然后说道：“哎呀，真是呢。小狗，你会不会跑掉？”
狼妖的头都快晃出残影了。他可怜兮兮地叫了几声，看向了青九儿，仿佛一只希望被收留的小狗崽。
“嚯，居然变得这么乖，你怎么做到的？”李意卿见状兴趣大增，想要伸手去摸摸狼妖的头。
但他刚一伸手，狼妖立马就露出了獠牙，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李意卿不知道，妖族中以弱肉强食为原则，发展出的血脉阶级是非常有强制力的。因此虽然他和青九儿都可以把狼妖按在地上摩擦，但狼妖偏偏就敢和他拼命，而在具有古妖血脉的青九儿面前就只敢做个乖宝宝了。
但这一时尴尬的场面还是再次逗得青九儿大笑起来。李意卿满头黑线地起身：“既然你能对付这只妖，干脆就你来问那个计划的事好了。”
说完，李意卿逃也似的走出了车厢。
李意卿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后，伏在座椅上的青九儿才直起身来。这时候的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随手将狼妖丢在地板上，她的双眼淡淡地扫过来，让狼妖全身毛发倒竖。九条尾巴从她身后探出，仿佛九条索命的锁链。
“交代吧。否则，你知道后果。”
狼妖咽了口唾沫，卑微地趴下了身子：“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
“什么东西！”
车厢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打破了路途上的寂静。
当李意卿有些恼怒地冲进车厢时，作为罪魁祸首的青九儿正努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至于笑得太大声。
“我说，你最近好像有点活泼过度了吧。”看着她这幅娇俏的可爱模样，李意卿满口的责备又只能咽了下去。瞪了她几眼以后，他不痛不痒地说道。
刚刚他正坐着看风景发呆，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肩膀。然而他回头一看，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被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吓了一跳。
青九儿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他。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目光灼灼，让他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你问出了什么东西？”
见李意卿开始以正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青九儿也收起了她的玩闹之心。虽然，她脸上的笑容依旧。
“大概是得到了些东西。”青九儿撇了一眼缩在角落的狼崽，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南疆要出事了。”
“出事？”
李意卿反应了半天，才明白青九儿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又要开战了？”
青九儿原以为李意卿听到这个消息会非常吃惊和愤怒，或者再怎么样也会稍微表现出一些严肃来。
然而让她没想到，严肃是有了，但更多的却好像是一种平淡，以及……好奇？
而且他的用词也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你的反应还真是平淡，我以为你会稍微愤怒或者惊讶一点。”青九儿疑惑不解：“而且……开战？你们一般不都说的是入侵什么的么。”
“虽然是这样没错啦……”李意卿感觉自己有些牙疼。他没法解释自己其实对大秦没有那么多的归属感，所以一些立场就比较偏向于旁观者的角度。
不过从道理上说，妖族这属于入侵，倒也没错。
“不过我为什么要惊讶？你不是说过南疆这里妖族和人族有摩擦是很正常的么。”李意卿转而问道。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青九儿却是叹了一口气：“这次不是摩擦。”
这次不是摩擦？
李意卿恍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