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糖果？”
老实说，李意卿是不太信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京城里谁家的糖果会做成这样呢，那已经不是糖果了，堪称艺术品。
但这是西域的东西，万一真是呢？只是他又不敢当场舔一口尝尝咸淡。
那……还是就当它是好了。
李意卿从身上摸出手帕来，将“糖果”擦擦包好——刚刚他可是直接用手捏着玩呢，谁知道这是吃的啊。
然后他想了想，又把珠子递了回去。
“怎么？看不上吗？”罗罗竖起了好看的眉毛。
李意卿勾起嘴角：“我不喜欢吃糖。”
在罗罗又准备扑上来发泄不满之前，他的手先一步落到了女孩的头上：“好啦，这颗糖还是留给你吧。毕竟你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一个流落他乡的女孩，或许再也没有回到家乡的一天，她的身上又有多少能用来纪念的东西呢？
李意卿不希望其中的一件就这样消耗在自己一时的口腹之欲中。毕竟，他承受不起那份感情。
罗罗愣了一愣，然后拍开了李意卿的手，扭过头去。“走开啦，”她小声地说道，“又想摸我的耳朵……”
他承认那双毛茸茸还会动的耳朵摸起来确实很舒服，但这次真不是这样。真不是！
手被拍开，李意卿觉得有些尴尬，不好说话。而罗罗也不知为何没有出声。空气就这么沉默着。
或许是觉得站得太久了，拉车的马不耐烦地打了两个响鼻。车夫虽然马上制止，却也还是慢了一步。旁边的两人已经从各自的心思里回转过来。
“那……我就走了？”李意卿挠着头憨笑了一声，作势就要登上马车。
“等等。”
李意卿回头，发现那颗珠子又被递到了自己面前。
“我们妖族不在乎那个……”罗罗的声音竟然不像平时那般，总如一条泥鳅那样四处蹦跶。出乎意料的轻柔语气让李意卿都怀疑她是不是病了，“你带着吧。”
“可是我在乎……”
“让你带着！”罗罗露出了小虎牙，恶狠狠凶萌萌地威胁道：“必须带着！不准多话！就算现在不想吃，待会儿也给我吃掉！”
“好……好吧……”
李意卿从心了。他讪讪地将糖果放在贴近胸口的位置，然后登上了马车。随着一声鞭响，等了太久的马儿终于得偿所愿跑了起来，叮叮当当的铃声渐行渐远。
“少爷走了诶……”萱儿沮丧地垂下了头，旁边的秀秀也是一样。
“放心吧，公子很快就会回来的。”癸澈笑笑，扶着罗罗，招呼着几个女孩子回到院里去。
……
马车在长街上慢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城门处。
京都的城门是大秦最雄伟的城门，几乎要比得上镇守四方声名赫赫的四大雄关。远远在长街那一头，李意卿就看见了它的样子——如一头巨兽匍匐在地上，似乎呼吸之间就会风云变色。而离得越近，这种感受就越深。
“一片孤城万仞山……只怕用在此处，说的是这一片孤城就比得上万仞高山吧。”李意卿暗自感叹。
“少爷，您到地方了。”车夫在车厢外敲了敲，提醒道。于是李意卿收住了心中感叹，撩起门帘走下马车。
嚯——！
其场景真可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舞、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一面旗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一面旗红蛇缠住胖葫芦；红漆了叉，银铮了斧，甜瓜苦瓜黄金镀；辕条上都是马，套顶上不见驴，车前八个天曹判，车后若干递送夫，更几个多娇女，一般穿着，一样妆梳……
“李意卿。”
“额，在。”
看到那辆雪砌银装宛如水晶雕琢的马车慢慢靠近，李意卿心里暗暗叫苦：刚刚看到这排场他心里没收住，忘了九公主会读心，一不小心就呱唧了几句……这要让她知道了可怎么办？谁知道她会一下注意到刚来的自己啊！
但马车仍然在靠近。等到两辆车几乎要碰面时，那一串水晶连缀的门帘被缓缓挑起，然后九公主的身姿就在这一片剔透中轻轻跃出。
“你来了。”
“额，是。”李意卿低下头，好像九公主的美丽会灼伤他的眼睛一样。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我听到了。”九公主看着他，“你来我就注意到了。你迟到了。”
我怎么这么嘴欠啊！
李意卿在心里扇了自己两耳光，然后老老实实为两件事道歉：“对不起，殿下，刚刚我失言了……我也很抱歉我迟到了……”
听到李意卿真心实意的道歉，九公主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上下看了一眼，然后又问道：“为什么不看着我。”
这话怎么说？李意卿当即信口胡诌道：“在下怕失礼于公主殿下尊前……”
“不准撒谎。”九公主微微皱起了眉毛。
“额……”又被当场抓包，李意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当然更不好意思的是那句话。不过依着九公主话里的意思，恐怕不好糊弄过去……
想前想后，李意卿最后还是咬牙说出了那句话：“殿下的美丽会灼伤在下的眼睛……”
绕是以他的脸皮，当众说这话还是有点挑战性，起码做不到毫不脸红。说完之后他还左右看了一眼，应该没别人听见吧？
见他实话实说了，九公主终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道：“无事，你可以看。”
这就更有事了吧！
李意卿在心里拼命吐槽。不过他在难受的同时，却也不禁有些疑惑：明明她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自己说出来呢？
“有些话要说出口才有意义。”九公主说道，“你说的，我觉得很对。”
真遗憾，那也是我从别处看来的。李意卿随口在心里回答了一句，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变了脸色。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天晚上他应该没有想这句话……那是不是代表着，九公主其实可以读到更深层一些的想法，比如你前一两天想过的一些事，又比如……
不行不行！再想下去就完蛋了！带着九公主在自己心里浏览某色小书的画面太可怕了！
于是他连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六路六根清净……
他不知道，在他清除心里的这些想法的时候，九公主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只是没有作声。
在九公主和李意卿进行交流的时候，观海派和世家的人其实也在远远地关注着这边。
“呸！贱人！”海无量恼怒砸了旁边的树干一拳，留下一个破碎的凹痕，“明明是我先来的！”
他们和世家的人是来得最早的，一直在这边等着，结果九公主连一次面都没露。而李意卿一来，九公主就直接朝着那边去了，甚至于连马车都驾了过去！
“贱人！贱种！混蛋！”
海无量在这儿骂骂咧咧，声音其实不小。但居然没人来劝阻，就算他的两个师弟也是一样。
因为他们知道劝也劝不住，反而可能引火烧身。这几天海无量的性格越来越偏激，也越来越喜怒无常。而在进行谋划时，他的想法却是理智而阴毒的。
他在变成一个可怕的人，没有人来制止。
其余几人没有过多理会海无量。祖秀杰看了看情况，沉吟一下，说道：“看来这次预料有偏差，他没有带人过来。”
“对，不但他没有带人过来，连宋仁轩、王川等人，也一个都没有来。”王宏沉声道，“根本不可能通过他身边的人来打击他，海兄的计策无用了。”
“对。”祖秀杰赞同地点点头，“所以还是用我等的计策。”
虽然是观海派和王家、祖家的合作，但他们显然不是一条心。尤其是海无量在之前的会上被李意卿击败，让他们失去了一个机会，而他们彼此间又互相不服，矛盾就更深了。
但明面上还是要给观海三杰面子，所以在这次制定计策时，海无量制定了一个，而他们又制定了一个备用的，美名其曰“有备无患”。
如今海无量那暗算李意卿身边人的毒计无法奏效，自然轮到他们粉墨登场了。
“哼，你们那种温吞吞的弄法，能算计到人才怪。”刚刚还在暴怒的海无量收敛了怒气，走上前来不客气地道。
“但毕竟没有其它办法了。”王宏打开了折扇笑道。
海无量也笑了，笑得如同冰雕：“没事，你们就去做吧，不过要想打击他的气焰可不容易，那小子不是好相与的，反正上次我的失败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两天就再考虑考虑，如果你们又败了，也好给你们收尾……”
他笑着笑着，渐渐自顾自地走远了。
祖秀杰皱起眉头，看向了海无法海无天：“你们师兄这可是……他情况有些严重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海无法海无天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了摇头。海无法道：“我们已经传书给师尊了，但此事不要再在我师兄弟二人面前提起。”
毕竟他们说起来还是海无量的师弟，立场是这样，这个话题不是他们能说的。
王宏和祖秀杰相视一眼，暗自冷笑一声。随后四人商量起接下来的计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