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老一少
郸城，不算大，也不算小，却因地理位置特殊，乃重城。
这一日，在熙熙攘攘的进城队伍中，有两个格外显眼的人，不时引起周围人的怒骂。
不为其他，就因为邋遢。
与人挨得近了，别人生怕弄脏自己衣服，所以出口成脏，骂上两句，想来也属正常。
更甚者是那些原本心里就有疙瘩子不舒服的人，时而会故意蹭上去，然后再口吐芬芳，借此来释放心中的闷气，就显得市井了些。
且看这被人骂来骂去的一老一少，不喜亦不怒，就有那么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地意境。
再说二人打扮，老的顶着一头杂乱甚至沾有草屑像鸟窝一样的头发，着装破烂也肮脏，看不出脸型长什么样子，用蓬头垢面来形容最是恰当。
小的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再多的灰尘，却也埋没不住一张清秀的脸和一双没有丝毫杂质的眼。
二人进城后，七拐八拐的绕到一条繁华的街道，然后径直地走向了一个角落，且看老者，很熟练的在自己身上东摸摸，西找找，不大会儿很神奇的鼓捣出一幢算命幡来立于地面，上书“算死仙算命”五个大字。
再看小的，亦是身前立块牌子，上书“神童要饭”四个大字，端的霸道！
来来往往的行人用各种异样的眼光瞅上两眼，心道：真是清奇的叫花子啊。
亦有好心人上前，给所谓的“神童”丢下两个铜板，转身即走。
如此，却也好景不长，忽然哗啦一声来了一帮人，凶神恶煞，皆是府兵家丁的打扮，各个奸笑异常。
片刻不出声的便将二人给围了起来，也不出声的撵走了周围的人。
其中一人上前出声调侃道：“吆，这不是能算天算地的算死仙吗，怎么的，腿好了？”
于此，其他人也跟着叫嚣，甚是气焰嚣张。
“哈哈，这都消失一年了，要是腿再不好，那还不得彻底的废了。”
“走走走，赶紧去报告少主，少主这几天正愁没有乐子玩呢。”
“真是不明白了，我们少主为什么非要死盯着你们不放了，这都一年了，我们还以为你们这俩臭要饭已经死了呢，这下好了，也不用我们跑去其他城府地界找你们了。”
就在被人围着傒落嘲笑的期间，陈泫飞平静而又快速的收起别人丢给他的铜板，亦收起了他那神光无限的要饭招牌。
他知道，自己肯定又要挨一顿胖揍了。
但在挨揍之前，他又回想了下这几年的经历。
自打三岁记住所有的事起，他就一直被自己的便宜师父带着到处挨打。
不，有的时候甚至是找打，然后便宜师父还美名其曰这是为他好，并且还是好处多多的那种。
所以，陈泫飞顺其自然的想起了去年的今日，亦是此时此地，他和他的便宜师父狠狠地挨了顿揍。
打他们的人是郸城城主的三公子和府上家丁，当下其中一部分就在自己的眼前。
可那次毒打真的怨不了别人，城主府三公子段一航是郸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就算天王老子站在他眼前，他也是敢争第一的主。
话说当天闲来无事的段一航觉得好玩，就要求自己师父算死仙给其算上一卦，未来命理如何，结果自己不靠谱的师父掐指磨叽半天之后，道：“你就是贱命，这辈子专门被人练手用的那种，譬如你眼前这位，将来肯定能揍你个半死。”说着还不忘重重地拍了拍陈泫飞。
如此，师徒二人谁也没有跑的了，被人摁着就是一顿嗨，算死仙一条腿都被打折了，这还不算完，更气的是二人逃出城到达安全地之后，算死仙解下自己徒弟脖子上挂的一块晶石，然后让陈泫飞等在此地，而他又一瘸一拐的进城找揍去了。
不，用他潮流的话说，是约揍，也就是今天等的这顿揍。
后来算死仙回来了，并且将晶石又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反正陈泫飞也没有担心他的安危。
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这个便宜师父或者说唯一的亲人本事有多大，那是他还不大记事模模糊糊的时候，有次便宜师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抱着他一步就跨上了一座大山，踹碎了数块巨石。
往后，陈泫飞也没问，算死仙也没提，也许算死仙认为陈泫飞那时候还是个不记事的屁孩。
再后来，俩人便一地一地的装疯卖傻，挨打，日子就这样过来了。
突然，肚子上一阵火辣辣地痛将陈泫飞拉回了现实，也被踢跌坐在了地上，自己眼前耀武扬威站着的正是段一航。
看四周，黑压压全是家丁府兵，陈泫飞还没有站起来，段一航又是一记扫堂腿踢在了陈泫飞的胸口，这次陈泫飞直接被扫爬在地，脑袋和地面来了个活生生的零距离亲密接触，脑袋嗡嗡炸响之际，身上也不知道已经挨了多少脚。
陈泫飞想反抗，感觉浑身上下全是力量，但好像却又怎么也使不出来。
“靠！”
他默默的心里骂了一句，和以往一样，想要用力抬手抬脚时，体内的力量又感觉不是自己的，身体依旧软绵绵。
并且耳朵里似又响起了师父的叮嘱与警告，挨打是享受，只能挨，不能还手。
嗯？
师父呢？
陈泫飞在别人落下拳脚的空隙间瞄了瞄师父算死仙的身影，此地哪还有什么算死仙的身影，哪怕连根师父的毛都没有。
他想仰天长啸，靠，是不是这次又着了老不死的道儿了，十有八九是老不死耍了什么把戏偷偷溜掉了，怕腿又被打折。
甚至他怀疑自己刚刚出神也是师父算死仙捣的鬼，不然怎么自己挨了一脚后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这一想不打紧，却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竖，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的便宜师父还是人吗？
可以影响他人的心神，难道师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这一次陈泫飞被打的前所未有的重，连算死仙地那份也一并儿挨了，等段一航和其手下停下来的时候，陈泫飞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魂魄都要飞出来了。
段一航像拎死狗一样将躺在地上的陈泫飞给拎了起来，道：“记忆晶石在哪里？告诉我，记忆晶石在哪里？就凭你们两个乞丐，也配拥有宝物。”
陈泫飞哪还有心思管什么捞什子狗屁晶石，此刻他只觉得自己胸口憋闷的慌。
“噗……噗……。”
一大口一大口的黑血从陈泫飞的嘴里喷了出来，他只觉得自己嘴里和嗓子眼里腥臭无比，又觉得浑身轻飘飘地舒服极了。
他想，他应该是要死了，这应该是七魂六魄要进入轮回前的表现。
回光返照！
此时此刻，陈泫飞忽然有些想念父母，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模样，但是他尽可能地在脑海里将他们勾画，数年来他已经勾画了无数次。
也想念唯一的亲人，那就是自己的便宜师父算死仙。
他清晰的记得，师父在教他学说话的时候，第一句就是师父。
也记得当他喊第一句师父时，算死仙激动的样子，那一天，师父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师父捡到你的时候，你才约三个月大，徒儿你是在木舟上顺着河流漂来的，哈，你我真有缘……。”
“徒儿，唯一能证明你身世的是你脖子上的这块晶石，以后可不能丢了噢好……。”
“这块晶石上刻着陈字，而师父在碰到你的时候，是秋天的清晨，水草上的露珠滴落在徒儿你的脸上，而你了又在襁褓中睡的香甜，露珠恰似泪珠滑落，所以师父给你取名中包涵了一个泫字，希你以后泪不轻弹，也希望你一飞冲天，男儿嘛，志就应该在四方。”
“以后你就叫陈泫飞了，是我的徒弟，是我的宝贝徒弟……。”
师父，你让徒儿泪不轻弹，可是那一天，你落泪了。
在陈泫飞昏迷过去前的刹那，他隐隐约感觉自己被丢在了地上。
也听见段一航在骂骂咧咧的问候自己师父的祖上，更骂自己是小叫花子，二者都是如此之臭。
亦听到他叫嚷着记忆晶石，指派如何如何叫人去追逃跑掉的算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