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裳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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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仇怨过后纵彷徨

燕皇宫已然空空如也,近乎所有的人都逃命去了,只有极少的忠心侍卫殊死抵抗,自是被攻进皇宫的越军斩杀。

冲进皇宫的越军忙着搜刮燕国财宝,可这些年燕国一直积弱,在常年征战中,国库消耗一空,什么金银珠宝,早就用于军队的开支了,剩下一些字画墨宝,要么被宫里的太监宫女偷走,要么越军不识货,丢之一旁。

谢全入皇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祝北辰,不管是因为安悦,还是为了不留后患,祝北辰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燕皇宫之大,让他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座塔楼上发现了祝北辰,然祝北辰黑布盖面,身体僵硬,已死去多时。

刘定宇,祝北辰这两个本该要活捉的人如今都死了,纵然如此,谢全也要把他们的尸体带回越国,或许在世人眼中,这场战争是为了从燕国获利,可谢全深知,只有让安悦亲眼见到她的仇人已死,那么,这场战争打得才算有意义。

屏山,好战的越军最终歼灭了所有燕国禁军,从谢安领军攻打潭州到攻破京都,前前后后共带兵十七万,现在活下来已不足两万人,连谢安也身负重伤,值得庆幸的是,越军攻打京都之前,京都的百姓近乎全部逃走,因此,百姓并未有什么伤亡。

而陈焕派军攻打燕国南方,因其有运河运送粮草,也未对百姓造成什么伤害,加上燕军精锐都调往了北方对抗越军,蜀军战死差不多十万人,比之越国,好上太多。

整个燕国覆灭,战死将士五十余万,伤者不计其数。

谢全押送祝北辰和刘定宇的尸身回越国,途中,有一人拦住他的车架,仔细一看,竟是当年逃离京都,在皇家园林遇见的赵真,拓跋承旭曾说过,他是太学院里的骑射老师。

那时,赵真明知道拓跋承旭逃跑,却是将马厩里最好的两匹马给了他们,若非这两匹宝马,拓跋承旭和他也逃不出燕国。

于此,就算过去多年,谢全依然记忆犹新,对他的感激也是从未淡忘,连忙下马,向其行礼。“先生。”

赵真微一点头。“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

谢全态度恭敬。“先生之恩,永生难忘。”

赵真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既如此,我已亡国之人,余一残躯,你当如何处置?”

谢全忙道:“先生这般说真是折煞在下了,两国之战,并非私情可止,现今燕国虽亡,可先生的恩德在下铭记于心,若先生因燕国国破记恨,大可将怨恨发泄到在下身上。”说着,取下腰间佩刀,双手奉到他的面前。

赵真轻轻推开。“我也是试探试探你,看你是否忘恩负义之人。”

“先生何以?”谢全态度依旧恭谨。

“我并非只救过你一人性命,你虽不薄凉,却不知你的君主如何?”赵真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言下之意谢全非常明白,当年,他真正要救下的人是拓跋承旭,而今拓跋承旭已是帝王,他这么说,目的就很明显了,想知道拓跋承旭还记不记得他的恩情,他一亡国之人,此后可有一容身之所,于是问道:“先生姓赵,名真?”

赵真点头,谢全又说道:“先生,我国陛下时常感念先生救命之恩,不然,在下怎会知道先生名讳?”

赵真说道:“如此说来,越国君主是一个重情感恩的人了?”

“自然自然。”谢全如是说道:“先生不若跟在下一同去见陛下,就知道在下所言是真是假了。”

赵真说道:“燕国已破,我已是无家之人,若真如你说,我下半生还能苟活于世了。”

“先生言重了,您当年恩情,就足以荣华一生了。”谢全亲自撩开马车车帘。“先生,请。”

赵真上了马车,随谢全回越国面见拓跋承旭,谢全这么做,也是想着偿还当年的救命之恩,到底燕国已亡,拓跋承旭也定然不愿曾经的恩人生活凄惨,必予他一世荣华。

因赵真的身份,谢全不便将他带上朝堂,到达大都后,将其安顿在自己府上,准备明日单独带他面见拓跋承旭。

此番回朝,谢安重伤留在了京都休养,是以,一切事务皆由谢全和拓拔承炎汇报。

今日的朝堂上,拓跋承旭让安悦坐到自己右侧,就是要让安悦知道,她的仇人已经死了,唯一的遗憾,就是祝北辰和刘定宇两人没能捉其活口,不能当面向安悦谢罪。

谢全和拓拔承炎将战事的大小事宜一一呈禀了,然安悦对燕国如何覆灭毫无兴趣,直到谢全说:“回禀陛下,燕国君主祝北辰和兵部尚书刘定宇的尸首臣已带回,是否要抬上殿来验明正身?”

当然,验明正身这话只是说给朝廷官员们听的,祝北辰和刘定宇的尸体才能上得殿来,听到这里,安悦心里慌乱起来,刘定宇和祝北辰当真死了吗?她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拓跋承旭说:“抬上来。”

须臾,几个兵士抬上两具白布遮身的尸体,安悦忍不住全身颤抖,拓跋承旭看她一眨不眨,期待的眼神,便伸手按住了她微微发颤的双手,随即向谢全使了一个眼色。

谢全揭开尸布,两具僵硬的尸首躺在那里,祝北辰双眼圆瞪,嘴唇张开,形容痛苦,想来死前遭受了一定的折磨,而刘定宇一身脏乱,即便如此,在血污泥渍下,依然能看见他皮肤苍白如纸。

看到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安悦不由长长呼了口气,是他们,他们已经死僵了!

祝北辰,他让自己所有的血亲都离自己而去,刘定宇,他设计害死陈彦,是他们,不断的将自己当作棋子利用,把自己从幸福的云端推入炼狱,至此活得痛苦不堪,而今他们死了,他们遭到了应有的报应,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再那么痛苦了?

谢全继续呈禀。“刘定宇死于战场之上,燕帝祝北辰经军医诊断是服毒自尽。”

安悦愣愣的听着,目光呆直,无悲无喜,她以为,只要他们死了,她就会十分高兴,快乐,可当他们的尸体出现在她眼前,她本该大仇得报,欣喜若狂,可是她却没有感到开心,是为什么呢?

他们是死了,但安悦的母后,兄长,等所有亲人也不会活过来,陈彦,就更不可能再回到她的身边,如此,他们的死意义在哪里?

拓跋承旭转头看向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听谢全问道:“陛下,燕帝的尸身要如何处置。”

拓跋承旭一直想将二人挫骨扬灰,便说道:“燕国虽亡,但祝北辰毕竟乃一国之君,将其火化,送归故土,燕国兵部尚书刘定宇的遗体,也一并火化送还。”

说得冠冕堂皇,保全了祝北辰和刘定宇的颜面,也展示了越国的大度,两人的尸体被抬走,拓拔承炎说道:“陛下,臣弟还带回了蜀国使臣,现在是否传上殿来?”

拓跋承旭说:“传。”

很快,蜀国使臣上殿。“拜见越国陛下。”

“免礼。”拓跋承旭说:“使臣来我越国,是想谈燕国土地归属的问题吧?”

“正是。”使臣恭敬说道:“越国陛下曾和敝国陛下有言在先,贵国和敝国无论谁占领了燕国的何地,那该地就归于哪国,如今燕国全境皆在贵国和敝国手中,是以,敝国陛下想签订一份国书,明确划分归属问题。”

“甚好。”拓跋承旭点头。“依使臣看,到金城签订如何?”

他都把地点定下来了,使臣还能说什么,连连赞同,拓跋承旭又唤道:“建王,礼部侍郎林峰。”

两人出列,上前一步。“臣在。”

拓跋承旭吩咐道:“建王,朕予你礼部郎中一职,同礼部侍郎林峰前往金城,与蜀国协商疆土地界的划分。”

“臣领旨。”两人应下。

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拓拔承炎高兴不已,另外,还可从礼部侍郎林峰那里学习越国祖制,旧礼,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其实,这也是拓跋承旭的用意,让他了解越国礼制,之后,还打算让他去刑部学习律法,以备培养储君。

越蜀两国能轻易攻灭燕国,实在有赖于陈彦,这些年,一直以来,陈彦都在不断的消耗燕国国力,面对越蜀两国的侵犯,燕国早就无力阻挡,毫无还手之力。

当晚,皇宫举行了盛大宴会,为大战胜利庆功,美酒佳肴摆满了殿堂,宫女们来回穿梭为众人斟酒,所有人都非常高兴,尽情饮宴。

安悦也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大仇得报,不应该高兴么?可是,祝北辰和刘定宇的死让她反倒有一丝迷茫,她不知道仇人死去,她该有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其他人喝酒喝得那么开心,想来喝酒是能表达开心的心情的,于是她开始喝酒,但凡有人敬她,她来者不拒,无人敬她,她就一杯杯自己喝,脸上满布红晕,意识早已不清。

刘定宇和祝北辰死了,那么,他们就不存在于安悦的生命里了,这一刻,安悦彻底忘记他们,仿若回到了多年前,自己还是燕国的安悦公主。

见她喝了很多酒,拓跋承旭有些担心。“少喝一些。”

看到拓跋承旭,安悦面上惊讶。“承旭,你怎么上殿来了?”

这句话很突兀,拓跋承旭却很明白是什么意思,自己曾是燕国质子,几乎没有参加宴会的机会,就算有,也必定在最角落里,任人奚落,她现在这样说,定是喝醉了酒,把今日的宴会当成了在燕国的宴会。

怕她醉酒泄露身份,拓跋承旭声言皇后不善酒力,要陪皇后回宫休息,就带着安悦回了明英殿,确然,安悦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她被拓跋承旭抱回了寝殿,还一个劲儿的说:“承旭,我今日高兴,我不想这么早就回来。”

拓跋承旭将她放到床上,温言问道:“安悦,你为什么会高兴?”

本以为她会说大仇得报自然高兴,自己便会知道她明白自己为她的一片苦心,可安悦却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我看他们喝酒高兴,所以我就喝酒高兴,承旭,你再拿些酒来,陪我一起喝,我们一起高兴。”

“我们?”拓跋承旭意识到她是真的喝醉了,醉得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醉得把自己还当成了多年前的安悦公主,便试探问道:“安悦,我们是什么关系?”

安悦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瞪他一眼。“傻了吧你,我们当然是最好的朋友了。”

原来她心里一直把自己当朋友,拓跋承旭很难受。“只是,朋友么?”

见他神色难过,安悦忙说道:“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挚友,知己的那一种。”低头凑近他,看他脸色的变化。“或者,你说是什么?”

抬眼,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温热,拓跋承旭一动不动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爱了一生的她,说道:“安悦,我不想和你是朋友,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在一起。”

安悦捂住嘴巴,像十几岁娇羞的少女。“承旭,你喜欢我呀?”

“是,我一直都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拓跋承旭认真的说道,不管她酒醉,只想表达出对她的爱意,压抑了多年的爱意。“喜欢到在我的生命里,只想有你一个人。”

这番表白安悦很是受用,哪个女子不希望有人喜欢?‘噗呲’笑了一声,遂咬着嘴唇,有些为难的说道:“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只不过你毕竟是质子,我们要在一起的话,父皇肯定不会同意的。”

如果酒后吐真言是真,那么她的心里有过自己,只因自己质子的身份低微,她觉得配不上她而已,拓跋承旭激动万分,猛的抱住她。“安悦,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被他这么一抱,安悦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听他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安悦任他抱着,忽然感到颈间有些微湿冷,轻轻推开他,发现他脸上居然有泪痕,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他伤心了,小心问道:“承旭,你怎么哭了?”

拓跋承旭看着她,如多年前一般的神情,没有躲避,没有恨意,也没有隐瞒,她就是安悦,没有经历过任何苦难的安悦,外表骄横内心善良的安悦,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借着彼此的酒劲,倾身吻在她的唇上,紧紧搂着她,辗转反侧。

安悦不排斥他的接触,但这番举动还是太亲密了些,本能的想推开他,可稍有一些推拒,就会迎来他更加狂热的亲吻,意识到自己无法抵抗,内心生出一点点害怕。“拓跋承旭,你这样对我,可要对我负责!”

拓跋承旭楞了一瞬,竟是笑了,往昔画面浮现眼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安悦耳边。“在你答应要跟我走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一生为你。”

所谓酒后乱性,一夜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