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灵魂有香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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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碧薇:爱之愈深,恨之愈切

她曾是深深庭院中的大家闺秀,却不曾被封建礼教束缚捆绑;

她曾毅然决然抛弃豪门联姻,与所爱之人异国流浪甘愿过贫寒的生活;

她慧眼选出的如意夫君终于功成名就,却逐渐与她貌合神离;

她开始以斗士的姿态公然捍卫婚姻,用一切方法让丈夫回心转意;

她却终究没能得偿所愿,于是向丈夫索要重金弥补这刻骨的怨和恨;

她将前尘往事拾掇得干净利落,开始了另一段感情生活;

她的感情依旧坎坷,漫长的情妇生活却让她始终没有怨毒;

提到蒋碧薇的名字,总是要和徐悲鸿和张道藩联系到一起,一个是前夫,一个是情夫。

在同徐悲鸿离婚时,她曾开出天价的分手费,100万赡养费和100幅画。这给大画家徐悲鸿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徐悲鸿后来的妻子廖静文曾说:“为了还清她(蒋碧薇)索要的画债,悲鸿当时日夜作画,他习惯站着作画,不久就高血压与肾炎并发,病危住院了,我睡在地板上照顾了他四个月才出院。”言下之意,是蒋碧薇的过分要求导致才华横溢的画家过早衰老。

可是,如果一个女人背弃豪门之约,背弃父母,为了丈夫十多年打拼、受苦,遭遇背叛却不能争取可以让自己生活无忧的条件,那才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而且这些,本来就是她应得的。

蒋碧薇遇到徐悲鸿时,正是年华最好的几年。优越的家庭环境让她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容貌虽然不算艳丽,却在一举一动间散发着优雅隽秀的动人魅力。那时她还叫蒋棠珍,生长在贞节牌坊林立的宜兴城,如果没有遇到徐悲鸿,她应该与门当户对的查家公子结为夫妻。

可是这位富家少爷并未让她产生可以依靠终身的踏实感觉,反倒是一位落魄的青年画家让她芳心暗许,他就是徐悲鸿。

徐悲鸿家境没有蒋家好,他9岁开始学画。后来父母安排了一门亲事,他依父母之意成亲,还同妻子育有一子,可是后来妻子病故,儿子也在7岁时夭折,徐悲鸿失去了两个亲人,自己又变作单身。

第一次在上海家中见徐悲鸿,她才18岁,那时徐悲鸿在教绘画课,多年后那个享誉中外画坛的大手笔想必在当时也是气质出众、玉树临风。

再加之徐悲鸿也对这位亭亭玉立、少言讷语却心思敏锐的妙龄少女颇有好感,于是平时大献殷勤。蒋父对徐悲鸿的才华大加赞赏,蒋碧薇自然也受父亲的影响。

那时蒋碧薇的爱情也许更多是来自于崇拜和爱慕吧。

徐悲鸿要去法国留学,他请朋友做媒向蒋碧薇的父母提亲,蒋家自然不同意这门亲事,于是,徐悲鸿的好朋友索性劝说蒋碧薇瞒着父母同徐悲鸿私奔。

于是,这位文静贤淑的女子受爱情驱使做出了大胆的决定,放弃未来少奶奶富裕安稳的生活,毅然与一位艺术青年出走追求新的生活。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蒋碧薇,看起来温和谦恭、少言讷语,骨子里却不肯接受既定的人生轨迹,她希望生活有更多的可能性,所以她乐于接受人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并在这变化中甘之如饴。

私奔的两个人由于多种原因没有到达法国,辗转来到日本,蜗居在一家旅馆里。

两人的积蓄不多,生活自然困窘。蒋碧薇开始了新的生活,徐悲鸿给她起了“碧薇”这个新名字。虽没有物质生活的富足,但是徐悲鸿的浪漫依然可以让蒋碧薇感觉到生活的甜蜜。比如,徐悲鸿以两人之名,分别做了两个水晶戒指,他天天戴着“碧薇”那个戒指,别人问起,他便回答说:“这是我未来太太的名字。”

徐悲鸿总是能用他艺术家的浪漫情怀一次次轻松地俘获少女之心。

在日本的日子过得很清贫,但有爱情的滋润,两人也乐在其中。举目无亲,作为艺术家的徐悲鸿虽有几分才气,可是美术造诣和名气都还远远不够,也并无太多谋生本领,反倒在喜欢的画作上花销很大。当时他如醉如痴地喜欢上了日本的仿制原画,见到喜欢的,就毫不犹豫地买下来。很快,他们身上的钱财就所剩无几。

年轻的蒋碧薇每天只能保证三餐,每每看到橱窗里漂亮的衣服和鞋子也只能隔窗欣赏。她心甘情愿同丈夫受苦。可是就算省吃俭用,他们带的钱也只够支撑半年,没有了经济来源,两个人不得不回国求助于父母。

即使当初并未得到父母的认可和支持,可是蒋碧薇的父母还是接受了女儿的选择。蒋家富裕的生活让他们生活无忧,徐悲鸿专心发展事业,终于凭借一身本领得到当时一些文化名人的赏识。他还应蔡元培之邀当上了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导师,1919年3月,在康有为的帮助下,徐悲鸿争取到了公费留学的名额,他们重新远航,途经伦敦,参观大英博物馆、皇家画院、皇家画会研究会,后转抵巴黎,到法国继续深造。

在法国期间,徐悲鸿全身心地投入艺术世界,艺术造诣突飞猛进,而蒋碧薇也在异域他乡开阔着眼界。

徐悲鸿进入法国最高国立艺术学校,蒋碧薇就在法语学校学习法语。在经过一段时间由于语言不通带来的交流苦恼后,两个人还是很快融入当地的生活当中。

与艺术家在异国他乡天涯流浪,过着小布尔乔亚浪漫生活的同时,还得承担生活的艰辛。学习的费用、生活的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们再一次为生存想尽一切办法。这一次,徐悲鸿不再肆意沉浸于艺术世界,他为百货公司画广告获得一些收入。蒋碧薇为了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就帮人家缝补衣物来补贴家用。

这原本是她家佣人做的事,现在她不得不天天操劳,生活虽然清苦艰难,两人感情却最为融洽,因此,蒋碧薇倒也乐在其中。有时,徐悲鸿请不起模特儿,就以妻子为模特作画,画作中自然透露着一个艺术家对爱与美的最直观感受,于是,那个样貌平常的清丽女子在画作中却展现着无限的魅力和不可名状的性感。

21岁的蒋碧薇自然爱美,偶然在街里商场的橱窗里看到一件漂亮的风衣,像每个爱美女性一样,她渴望拥有自己喜欢的衣服,可是她又不得不因为现实条件压抑这样的心情,于是,她默默地路过那家商场无数次,看了风衣无数次,可最终还是舍不得买。其实,也并非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她把钱省下来,给徐悲鸿买了一块怀表。

蒋碧薇曾说:“我是女人,现实环境训练了我安排生活的能力,我愿和他截长补短,同舟共济。我唯一的希望是像他那样的一块璞玉浑金,经过琢磨淬砺,将来能成为璀璨的大旗。”

带着对丈夫以及未来生活的无限期待和憧憬,蒋碧薇陪伴徐悲鸿在巴黎度过了9年艰苦的生活,生命的严冬从未击退蒋碧薇生活的信心,反倒是面对生命的春天,她突然不知所措。

从巴黎学成归来,徐悲鸿功成名就,在美术界建立起了赫赫声名。

回国后,他们的物质生活得到很大改善,1927年12月,儿子出世,一家人其乐融融。徐悲鸿每天去大学授课,蒋碧薇就专心在家抚养孩子,待孩子渐渐长大,她就安排起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她仿照法国的沙龙,举办了一些舞会,宴请一些宾朋,并从这觥筹交错中获得很多快乐。

而徐悲鸿并不喜欢这种娱乐形式,往往一回来就奔向画室,不愿参与其中。所以很多人推测,是生活方式的不同让两人渐行渐远形同陌路,更准确地说,很多人认为,蒋碧薇“奢靡”的生活方式导致他们婚姻失败。蒋碧薇不是陆小曼,她并未让徐悲鸿为自己的生活辛苦奔波,她只是在经历了很多年的生活艰辛后,终于找到了一种轻松的生活方式。所谓的疏远,其实更多的是主观感受,是两个人中一方或双方不再对彼此有更多关注,也可以说,一方已有情感寄托,自然对配偶有所疏远。

这在艺术家的情感世界不算新鲜。艺术家总是需要更美、更新鲜的事物激起自己的创作欲望,徐悲鸿自然不例外。

徐悲鸿在南京中央大学美术系任主任,时常亲自授课。在众多学生中,有一位旁听生逐渐引起他的注意,她就是孙多慈,聪明温婉、清新纯真。曾有人这样形容孙多慈的气质:“与之相对,如沐春阳,如饮醇醪,无人不觉她可爱。”

日复一日的接触,让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二人之间由于接触频繁被传得沸沸扬扬。

作为妻子的蒋碧薇自然有所耳闻,她也曾半信半疑,直到看到徐悲鸿的《台城月夜》,她才确定了丈夫的背叛。多情的画家喜欢情以画寄,于是,在这幅《台城月夜》中,他将对孙多慈的一往情深,淋漓尽致地表达在画中。

蒋碧薇在掀开画布那一刻彻底愤怒了。

她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没当场发作,蒋碧薇让人把这幅画在三夹板上的定情之作搬回家中,放在了客厅最显眼处。

《台城月夜》上的徐悲鸿和孙多慈的暧昧情愫以及强烈的色彩在和谐宁静的客厅环境中极为刺眼,徐悲鸿每天进进出出尤为尴尬,后来索性将画刮去,在上面为刘大悲先生的老太爷画像,此事才不了了之。

蒋碧薇虽没大哭大闹,但是这样的处理方式也在一定程度上让徐悲鸿反感,明嘲暗讽的羞辱有时比面对面的指责更伤人。所以,她不但没有挽回丈夫的心,反倒与丈夫的心更加疏远。

1931年7月上旬,国立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招考新生,徐悲鸿主考的素描,孙多慈以95分的高分排在第一位。

也许是因为孙多慈实至名归,也许是徐悲鸿心中无愧才没有避讳,但是,这样的成绩难免让人浮想联翩。这一次,蒋碧薇再也不能按捺下愤怒,她就此同徐悲鸿发生激烈争吵。蒋碧微还明确提出两条要求:第一,不要录取孙多慈,你可以把她推荐到其他大学去;第二,如果非要录取孙多慈,那就辞了中央大学的工作。

其实,这对于一个致力于维护和谐稳定的婚姻关系的妻子来说并不过分。没人愿意让自己的丈夫同他的暧昧对象朝夕相处,她只能用拉开空间距离的方式冷却两个人的热情。

徐悲鸿对于这样的要求,竟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对于这样公然的挑衅,蒋碧薇丝毫看不到徐悲鸿回心转意的决心,但她依旧不愿放弃家庭,但是矛盾又没能有效化解,几次争吵之后,徐悲鸿给蒋碧薇写下这样一封信:“我观察你,近来唯以使我忧烦苦恼为乐,所以我不能再忍受。吾人之结合,全凭于爱,今爱已无存,相处亦已不可能。此后我按月寄你两百金,直到万金为止。”

艺术家爱情的保质期不长,蒋碧薇在徐悲鸿心中显然已属过期即弃范畴,只是她不愿相信苦尽甘来的幸福生活就要就此结束。

1932年12月的傅厚岗4号徐悲鸿公馆,孙多慈以学生身份送来百棵枫苗,这份祝贺乔迁之礼并未作为点缀新居庭院之用,由于孙多慈此时对于蒋碧薇来讲身份极为特殊,早已成为蒋碧薇恨之入骨的不速之客,这百棵枫树公然红艳在房前庭后令蒋碧薇备感屈辱,因此,她令佣人折苗为薪,以表愤怒。

徐悲鸿面对这种事,自然是痛心不已,遂将公馆称为“无枫堂”,称画室为“无枫堂画室”,并刻下“无枫堂”印章一枚作为纪念。

徐悲鸿曾为孙多慈和自己订制一对金戒指,两枚珍红豆分别镶嵌于其中。红豆之上,一镌“悲”字,一镌“慈”字。前者送给孙多慈,后者留给自己。

又是以戒定情,只是已换了对象。

在孙多慈毕业前夕,徐悲鸿为了孙多慈的前途煞费苦心,发动多年人脉替孙多慈印画册,还亲自出马为孙多慈争取官费留学名额。

蒋碧薇再一次进行有力的还击。她写信给负责留学事宜的中方代表褚民谊,丈夫公然为情人争取机会,作为原配夫人自然得到更多同情,孙多慈的留学计划化为泡影,徐悲鸿恼羞成怒,他写信给友人,云“为内子暗中破坏,愤恨无极”。

这“愤恨无极”中,夫妻情分早已荡然无存。

出国无望的孙多慈毕业后回到安庆老家,多年后徐悲鸿曾把孙多慈全家接到广西,帮助孙家父女在广西政府找到了差事。

孙家安定后,徐悲鸿认为时机已成熟,于是在《广西日报》登出启事,声明与蒋碧微女士已脱离同居关系。

这么迫不及待划地清界限,不过是想求得另一个人的芳心,却全然不顾及多年情分。

蒋碧微后来在《我与悲鸿》的回忆录这样写道:“如此我从18岁跟他浪迹天涯海角,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不但不曾得到他一点照顾,反而受到无穷的痛苦和厄难……”

即使这样如此直白地表达心意,孙家依旧没有同意徐悲鸿的求亲。

1942年,在孙家碰壁的徐悲鸿从客居的新加坡等地回到国内,他本人及众友人都希望他和蒋碧微能谱写夫妻破镜重圆的佳话。

但当徐悲鸿来到蒋碧微居处,却见堂上镜框上赫然挂着他断绝同居关系的申明!蒋碧薇说:“如今我已对他全部绝望,又怎能勉强我自己忘却那触目惊心的往事,强颜欢笑,和他重归于好?”

这一年,徐悲鸿在广西遇到了前来考试的19岁的廖静文,徐悲鸿再一次找寻到爱情的春天,人生也就此多了一段艰辛、传奇的经历。

1943年春到1943年秋天,徐悲鸿和廖静文的感情逐步升温,只是蒋碧薇同徐悲鸿这样“不和”也“不散”的关系让廖静文感觉不舒服,毕竟无名无分,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徐悲鸿再一次登报申明:“悲鸿与蒋碧微女士因志趣不合,断绝同居关系已历八年,其间经亲友调解,蒋女士坚持己见,破镜已难重圆,此后悲鸿一切与蒋女士毫不相涉,兹恐社会未尽深知,特此声明。徐悲鸿谨启。”

徐悲鸿需要新的爱情,就要对公众不厌其烦地说明,他同蒋碧薇只是同居关系,这对于追随徐多年并生儿育女的蒋碧薇来说,是如此不公平!

“同居”这两个字眼是多么讽刺,她18岁受他蛊惑同他私奔,不惜放弃衣食无忧的生活同他经历衣食无着的贫寒岁月,她同他共同生养儿女,也曾一同享受过青春的欢愉和成功的荣耀,怎么在移情别恋后就将这一次鼓足勇气的私奔说得如此轻浮?凤冠霞帔、八抬大轿,一场盛大的仪式,一纸郑重的婚书,当时他无力承担,她的体恤无私反倒日后授人以柄成为无法抹杀的难堪。

徐悲鸿这样的举动让他的女儿也十分生气,她写信给徐悲鸿说:“爸爸,我要问您,为什么您每次追求一个女人,就要登报跟妈妈脱离一次关系?假如您还要追求十个女人,您岂不是还要登十次报吗?”

一场自由的私奔和新婚快乐、多年的奔波困窘换来两次背叛以及两次公开登报片面声称与她断绝夫妻关系,丈夫既已薄情,她也曾全力捍卫婚姻,不过换来一次次人格侮辱,这男人,也从来没有珍惜过自己,与其纠缠,还不如分道扬镳。

既然徐悲鸿迫不及待想划清界限,蒋碧微索性满足他的要求,不过,她分手的条件是:100万赡养费和100幅画。

这对别人来讲物质至极的分手条件其实不过是因为她不容自己的爱情受到颠覆。

从爱上徐悲鸿那时起,蒋碧薇已经付出了一个女人在当时时代背景下能做的所有。作为一个女人,索要巨额的赔偿,也并不是因为她贪婪,她不过是想出一口气,想刁难一下抛弃自己的男人罢了。就因为她是一个爱情至上者,才会想起用重金休夫这样的方式来苛求对方。

爱之深,恨才切。因为不顾一切地投入自己的感情,所以在被背叛时她才嫉妒、讽刺、控诉,她无法妥协于任何形式的不专一,她用一切方法保卫爱情和婚姻,却最终以感情的决裂为终止。

离开徐悲鸿的蒋碧薇并未作“怨妇吟”,她拿着丰厚的金钱补偿经营起自己的生活。

她转投曾追求自己多年的张道藩的怀抱。

1922年,蒋碧薇、张道藩初见于柏林。日后几次相见,张道藩对蒋碧薇就已心生爱慕,甚至于寄信给蒋碧薇,含蓄、纠结地表达过爱意,只是当时蒋碧薇和徐悲鸿感情稳定,心无旁骛,未热烈响应。张道藩不久跟法国姑娘素珊结婚。

后来,蒋碧薇对婚姻心灰意冷,张道藩重新追求,对蒋碧薇多番照顾,两人互写情书几十万字,后来,蒋碧薇随张道藩到台湾生活,张道藩始终没能给她妻子的名分。他也想跟蒋碧薇朝夕相守,却又不忍、不便抛弃妻女,此前众人眼中无比强悍的蒋碧薇却不强求,她知进退,有分寸,默默相守。

张道藩曾经答应在蒋碧薇60岁的时候娶她,可是,当蒋碧薇等到了那一天,张道藩提也没提,蒋碧薇波澜不惊,不急不恼。1958年底,张道藩向她流露出想去澳洲新克利多利亚探望妻女的想法,蒋碧薇了然于心,却不动声色,她不想有被抛弃的尴尬和分手的伤怀,于是推说要去马来西亚探望外甥,两人各自上路,就此分离。

张道藩重返家庭,她孤身一身固然寂寥,但好在还不困窘,反倒洒脱。

在与蒋碧薇分别七年后,张道藩虽享受天伦之乐,却始终在心中有所挂念。一次致电蒋碧薇,电话中蒋碧薇声音爽朗、甜脆,而他听到这声音犹心跳不已。蒋碧薇比张爱玲强悍,张爱玲离开胡兰成,便“萎谢”了,蒋碧薇却依然将自己的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晚年的蒋碧微全心写作,完成五十余万字的回忆录,分为上下篇《我与悲鸿》《我与道藩》。

前一部纯粹叙事,对徐悲鸿多是痛彻心扉的指责;后一部情深意长,对张道藩无一微词。

纵观始末,张道藩并未比徐悲鸿高尚许多,可是在蒋碧薇这里,却一个不可原谅,一个云淡风轻。强悍刻薄,温柔大度,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蒋碧薇?

也许,这正是亦舒所说,对亲密的人苛责,对陌生的人宽松。

作为烟火夫妻,她始终将徐悲鸿视为最亲密的人,经历过柴米油盐的琐碎,即使有唇枪舌剑的摩擦,她也从未有半途分手的想法。她以妻子之心,求全责备,却换不来同等情感,所以在回忆中才有诸多怨恨。而对于张道藩,她始终以恋人心理,宽恕一切。

也许,人的情感有多面,欢愉容易随风飘散,伤痛却铭记至深,所以人总是不肯释怀。

徐悲鸿曾为她画了一幅《琴课》。这幅《琴课》,至死都摆在蒋碧薇的卧室里,而张道藩给她的画,一直在大厅里。

由此看来,她对徐悲鸿的爱无可取代。

因为,他是她人生十字路口最重要的人,这个人曾是她人生信仰,以及人生道路上的杠杆,她本打算追随一生,怎奈因为他易变的性情,扭转了方向,也一度使她迷失,她偏执、愤怒、疯狂,她成为捍卫婚姻的斗士,身披铠甲,手握长矛,驱逐了敌人,也赶走了爱人。她不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也就在苦海中艰苦跋涉。

终于有一天,她不再挣扎,她知道除落寞外人生还有精彩,辛酸后她反倒宁静淡然。后来的爱情,她不再追逐,而是开始享受。

没有物质顾虑,她可以跑起爱情马拉松,跨越半个世纪的相守,她一直端着姿势来爱。2000余封情书,31年的互敬互爱,她将爱情之浪漫演绎到极致。在这场爱情航班中,她可以从容地做爱情的舵手,进退自如。

从昨天的惨败变作今日爱情的凯旋,秘诀不过是少爱一点点。爱太浓烈,那炙热的温度正如曼陀罗,这种花盛开之时亦是凄美之始。

不要再用倾其所有的爱去融化一颗不再靠拢的心,太炽热的爱只会让人想逃避。不如,让你的爱,淡如绿茶,清香隽永,幸福才永恒。

这世间有多少个被刻骨疼痛的爱情辜负过的伤心人,就有多少个幡然醒悟懂得经营自己的幸福人。

从一个风范凌厉的角色变作一个笑容温婉的女人,这就足以说明,事物的重要性是时间赋予的,而它本身并没有什么。

一些伤痛就让时间来冲淡,一些回忆就让时间去磨平。

本该结束,就不该将结局一拖再拖,其实,在正确的时机谢幕,才是一切精彩演出的高潮。

将曾经的美好留于心底,将曾经的悲伤置于脑后,掩藏在最深的角落,让岁月的青苔覆盖,不见阳光,不经雨露,也许有一天伤口会随着时光淡去。别总抱怨“忘记一个人”好难,别总执着于你曾经为爱所放弃那么多,你越觉得自己手中的这张牌重要,也就越放不下它。

当我们渐渐忘记昨天生活给我们带来的阴影,坦然地面对今天的太阳,才能微笑地迎接明天的生活。

静思小语

伟大的爱情可以包容一切的不完美,可是生活的琐碎磨灭了所有的激情,最后剩下两个棱角分明的灵魂去碰撞。要尝试捍卫爱情,却也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任凭我们努力就能把握的,比如一颗已经不再为你悸动的心。当爱情慢慢地抽离了你的生活,与其坐等枯萎,不如转身离去,在下一段爱情中,微微一笑,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