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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藏人的成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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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稳
《边疆文学》副主编,作家。曾多次游历西藏,并在藏区挂职体验生活,已有7部关于西藏题材的作品出版。
一个修行者,他首先修什么呢?首先修的是心。使得他的心和佛的心相吻合。他的身、语、意要和佛的相吻合。做到这点,就可以修成一种我们所理解的四大皆空的心。这个时候一切的悲痛、伤害、喜乐都不存在了,一个修行者追求的就是这个。
今天我们这个讲座我想主要跟大家就西藏文化和西藏宗教信仰给大家做一个交流。
《水乳大地》、《悲悯大地》这两本书是我写作计划的一部分,我想做一个藏地三部曲的计划。现在完成了两部。
《水乳大地》我想在座可能有些朋友读过,有的还没有读过,我在这里把它的主题思想和故事情节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水乳大地》主要是表现了滇藏结合部多种文化交融的一个过程。可能很多朋友不是很了解,在云南西北部和西藏接壤的地方,就是我们通常地理意义上的横断山脉。在这片雪山、森林、草原构成的一个地理环境中,有很多的民族在那里共存共居,有藏族、汉族、纳西族、傈僳族等等。这些民族在这个地方相处,他们肯定会产生很多的社会问题或者说是历史问题。比如说文化、信仰等方面的,都不可避免地会构成一些冲突。在上个世纪初或者是更早的一段时间内,各种各样的文化在这样一个狭窄的地域中,要生存和发展肯定是会有矛盾的。更不用说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法国的巴黎外方传教会和其他教会的传教士到西藏传教,把天主教和基督教都带到了这里。
我们知道藏区是全民信仰藏传佛教的地方,天主教过来以后,肯定要和藏传佛教产生激烈的冲突。大家都知道,在我们国家的近代史上曾经有几个教案,在我们西南就有“巴唐教案”、“阿墩子教案”等等。这些都是因为外国的传教士被杀,然后反映到朝廷,朝廷进行处理这样的一个情况。我的作品主要写这样一个故事。宗教和文化从一开始的互相抵牾到最后的共融共存,藏传佛教文化、汉族文化、纳西人的东巴文化、天主教文化等等,写了它们相互交往的一百年的历史。
我们现在去那里,当然看到的是非常和谐、宁静的土地。我写的主要是香格里拉这一带。这里有关于香格里拉的传说,当然很多地方也有它的传说(现在的香格里拉原来叫做中甸县,现在改成了香格里拉县),香格里拉的意思就是自然环境优美、具有诗意,人类之间没有仇杀、没有欲望,也没有战争这样一个理想国。有一点和我们汉文化的世外桃源相似的意思。现在我们看到的这片土地是这样的,但是过去它确实是充满了血与火的争斗,《水乳大地》就想表达这样一个主题。文化和文化之间、民族和民族之间、宗教和宗教之间,他们怎么在一片土地上学会互相地尊重、共荣发展。
因为宗教总是劝人向善的,而不是让人相斗的。《水乳大地》之所以取得了一定的成功,我想和这本书的主题,也和它关注到了现代世界的一些尚未解决的难题有关。如宗教与宗教的对话,文化与文化相碰撞,民族与民族的融合等。比如,在西方人的眼里,伊斯兰教徒都是恐怖主义者,而在伊斯兰教徒的眼里,西方人也都是妖魔。这就是因为文化和信仰互相不尊重,才造成了有这样多的恐怖事件和战争。
今天主要介绍《悲悯大地》。《悲悯大地》是我长篇小说的第二部。如果说《水乳大地》是写多种民族、多种文化一个万花筒般的故事,《悲悯大地》就是写一个非常纯粹的故事,非常单一的人生秘密。
《悲悯大地》主要是写了两个家族的后代,为了报各自的家仇,外出寻找各自不同的“藏三宝”。什么是“藏三宝”呢?因为在西藏,生存环境很艰难,尤其是在藏东地区,都是高山峡谷,有一小块地,就会有那么一个村庄。土地和生产资料、资源都非常的贫瘠和稀薄。藏族人在这样一个贫瘠的环境中,便会自然地在他们的传说和神话中寄托自己的理想,就有很多他们理想中的宝贝。我在书中设计了两条线索,有一个主人公要找的“藏三宝”是物质世界的,快刀、快枪、快马。因为在那个年代,不要说藏区,就是汉地,也是非常混乱的。在康区如此一个闭塞、贫瘠,各路土匪和豪杰出没的地方,拥有这个“藏三宝”是非常厉害的,也很让一个康巴男儿骄傲。当然还有一个佛、法、僧三宝,这是一个更高级别的“藏三宝”。这才是一个藏族人终极追求的东西。所以我是以这两条线交错来写的。寻找精神世界里“藏三宝”的人是一个磕长头的喇嘛。对于磕长头,我们汉族人很不理解,很多人都在问你们为什么要磕长头,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三步一等身,你们少磕几个不行吗?但他们从来不会因为自己体能的原因或者自然的原因而减少自己的一个长头。
比如说这段路中间有一条河,河假如50米宽,他过河可能需要借助一些交通工具而不能磕头。当他过完河之后,他一定会把这段距离补磕回来,一个也不能少,没有人督促他。这就是他们的一种宗教文化传统和信仰。
我的书里就试图把这样一个喇嘛的故事诠释清楚。藏传佛教对于西藏这样一个全民信教的社会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每个人去西藏,最吸引我们眼光的,或者我们最想问的就是,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信仰和如此的虔诚?他们看上去那么的贫困,但是他们却那么的幸福。这是我们的疑问。我就试图在说明这样的问题,他们的幸福、他们的苦难和他们的信仰是怎样的关系。我试图通过一个人的命运来回答这个问题。同时我也试图通过作品中人物的经历来说明学习藏传佛教的一些方法或者说是修行次第。
我们都知道藏传佛教修行要讲次第的,要一步步地达到那种境界。我们经常说是“先显后密,显密兼修”。如果你把显和密都打通了,你就会获得常人不可企及的境界。
显宗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说的佛经的理论学习。
佛经有很多,藏传佛教的经典《五部大论》是显宗的学习基础,我们到西藏也常看到有喇嘛念经,实际上他们都在做一些显宗阶段的学习。这些经文也许是《五部大论》中的一个片断。一个比丘要把显宗的课程学完需要二十多年的时间,他还必须是个比较聪慧的僧侣。因为显宗太强调死记硬背、博闻强记。二十多年学出来,你再去参加格西考试,就相当于我们博士考试。它的考试不是像我们的做试卷,而是在高僧大德面前辩论。如果你的格西考试过了,你就获得了格西的学位。格西也有三种,有高级、低级之分。
大家去拉萨也见过上、下密院。那里就是可以修习密宗的场所。那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一个潜心修行的喇嘛,把这些都学完,差不多会到六七十岁,才可能成为一个大法师或者是高僧。
当然也有一些教派不是这样的。我们刚才说到显密兼修,比较注重这个的是格鲁派。但我们知道藏传佛教有四大教派,有些教派可能不一定走由显而密这样一种修行方式,它可能会更注重密宗的修行。比如作为白教的噶举派和红教的宁玛派,他们可能也要背一些经文,可能是由他的师傅对他直接言传身教来进行的。因为很多教派教理教义是口耳相传的,尤其是宁玛派全都是口耳相传,没有书籍。为什么叫做密宗,就是因为它是秘密、单一传授的。可能书本里也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们通过这样的学习方式能得到多大的改进和帮助,但是从我的采访得到的印象来看,这里面确实有它神秘的一面。
它的神秘怎么讲?当你去西藏,置身于其环境,由不得你不信。尽管你可能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你可能对唯物主义或者是现代科技了如指掌,但是你到了西藏的寺庙以后,你会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控制了一样,自己被感染了一样。你就不得不去烧香,或者是不得不对藏族人的某些说法采取相信的态度。
打一个比方,比如说雪山。我们汉族人可能会从自然的角度来理解雪山。但是在藏族人的眼里,雪山就是一个神山,它有名字,甚至有妻子、孩子和情人。所以神灵和人在这里不是分隔成两个世界,而是本来就交织在一起的。在他们的眼光里,雪山上神灵的意义远远大于自然的意义。当一个藏族人告诉你说这座雪山是一座神山,我们要给它磕头、念经的时候,我看到很多的背包客、旅人,不管他们多么的现代,这个时候他们的眼里都会流露出非常虔诚的目光。这点使我很惊讶。过去我觉得宗教情感对年轻的一代不会有那么强的控制力,因为他们可以什么都不信。但是我在藏区看到这些背包客、“驴友”们面对西藏神性的景观,他们表现出的虔诚和一个藏族人没有什么区别。这是我一直在想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也会这样?而且我也绝对相信,只要他们一回到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他们就会把自己当初的虔诚忘了,可能会作为一段美好的回忆,在这个时候你要让他敬畏某一个神灵,他一定会一笑置之。
我想是不是人到了西藏之后,当地的神灵都会对你有一种控制。比如说我们去藏区的时候,有一个很明显的感受,就是我们不能控制的东西是太多太多了。不像我们在都市中生活,很多东西都是按部就班,你可以控制的。但是在藏区许多东西你是不能控制的。比如说像行车、走路,如果你遇到泥石流、塌方等等这些自然灾害,在如此险峻的高山峡谷开车,你真的会有一种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你会不自觉地念六字真言。因为你不知道谁会保佑你,让你平安到家,你也不知道前面的路是不是通的,你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石头突然飞到你的身上。这个时候你就会敬畏,我认为敬畏是宗教情感升起的初始。
既然作为一个汉族人都是如此,那么,藏族人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他们的宗教情感大家就会理解了。因为在那种情况下生存,自然条件又非常恶劣,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灾害,风、雪、地震、泥石流等等,本身他们的资源又是那么的稀少、珍贵,这个时候谁会保佑他们一年的收入,谁会保佑他们的家不会被洪水冲掉,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更多地把自己交给神灵、交给西藏的宗教、交给喇嘛。我们知道藏传佛教的特点,喇嘛是宗教的代言人,传统上由他负责保佑一个村庄或者是一个地方的平安。
喇嘛们在念经,我们不懂藏文,所以不知道他们在念什么。其实他们既为自己修行,也在为众生祈福。比如说他们可能会为了一味藏药念七七四十九天。举一个现成的例子,在“非典”的时候,藏区有一座寺庙也在高僧的带领下为这件事做法事,而且非常的虔诚。他们认为通过他们的虔诚的祈祷会为众生带来幸福。也可能他们只是在雨季暴雨成灾时念经祈祷天不要再下雨。因为喇嘛始终认为,天上的神灵会因他们的祈求而达成这样一种和解,而老百姓也认为喇嘛可以通过他们的法力来控制天上掌管风雨雷电的神灵。所以喇嘛就成了天和人的一个媒介,藏族人对喇嘛的尊敬我们也由此可见。
因此,精神层面的佛、法、僧,才是是藏族人最高的追求。藏族人经常说,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佛指佛陀,法是佛法、戒律,僧是指僧侣。在这个“藏三宝”中,佛、法是一个比较虚的概念,僧就是这个磕头的喇嘛。藏族人出于对佛法的尊重,觉得最好就是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当喇嘛。如果藏族人有两个孩子,在过去一定是会送一个去做喇嘛的。现在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可能这方面比较松动一些。有的家庭可能有三四个孩子,也不一定都会送去做喇嘛了。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安排,可能老大上学、老二去放牧等等。在过去三四个孩子肯定有一两个去做喇嘛的。而且家庭里出了喇嘛,就像我们汉族人的孩子上了北大和清华一样,全村人都会觉得光荣。但是现在这种荣耀感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在逐步地减弱。但人们心里对喇嘛上师的敬重还是有的,只是说没有过去那样的普遍。
《悲悯大地》这本书里更多地写到了“一个藏人的成佛史”,我是想诠释清楚这个人是怎么样走向成佛之道的,而且他还是一个曾经有杀戮行为的罪人。他怎么成佛的?我想通过他的人生命运来回答这个问题。在我们日常生活中“佛性”和“人性”永远都在产生矛盾和冲突。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宗教情感和世俗情感,永远都是在内心里互相挣扎。大家不要说我没有信仰,我不知道自己信仰什么,我没有宗教情感和佛性。实际上佛教也说了,“众生皆能成佛”,又说佛如牛身上的毛一样多。这就是说其实我们没有发现自己心中的佛性。这是藏传佛教教给众生信仰的一个道理。可能我们不相信哪种宗教,我们认为自己任何的信仰都没有。但是我们的宗教情感仍然存在,你的爱心、怜悯、敬畏、无奈之下的祈祷,是不是宗教情感?是不是宗教中经常讲到的一些理念?当你的爱心、慈悲、善良一闪现的时候,可能就是你的宗教情感、你的佛性在闪光。
打一个比方,你在路上见到了一个乞丐,你给他一点布施,这个时候是不是一种爱,提升一点说是不是有一种佛性在你的身上呢?一个喇嘛上师说,如果你把他带到家里,当成是自己的亲爹亲妈一样供奉,你就是佛了。当然我们可能做不到这点,这样做需要修行。前面我们讲到了修行的次第,你没有对宗教的由浅入深的一种理解,没有更多地训练自己的悲悯心、容忍、宽恕等等高尚品德的时候,你可能做不到这点,这需要长期的积累或者说是长期的修持。
我的书里主要就写了这个人的成佛之路。他受到了很多的磨难,他的家人为了他的成佛全部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的前妻、弟弟、妈妈和他的女儿,都在他求佛法之路上,为了他的这个目的献出了生命。这看上去好像有点凄惨。很多的读者甚至都问我,你说这个人学佛法是为了众生,但是他连自己身边的亲人都救不了,因为他的亲人都一个一个地死在他的身边。我回答说,这可能是大悲悯和小悲悯之分。因为在佛的眼光里,众生都是父母和兄弟姐妹。宗教对侍奉它的神职人员的训练就是要舍弃一切,从舍弃自身的欲望,到舍弃对亲人、对物质的欲望,以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一种广博的大爱中。藏区的喇嘛会告诉你,修行就要远离自己的家人。这种“远离”既有现实距离的,也有心理距离的。要放弃小爱,投身入大爱。这一点上,无论是汉传佛教还是藏传佛教,甚至天主教,要求都是一样的。当然亲人的死亡肯定也会在他内心造成极大的伤痛、伤害。但在宗教意义上,舍弃亲情,也可以将之看为对信徒的一种修行。
但一个修行者,他首先修什么呢?首先修的是心。使得他的心和佛的心相吻合。他的身、语、意要和佛的相吻合。做到这点,就可以修成一种我们所理解的四大皆空的心。这个时候一切的悲痛、伤害、喜乐都不存在了,一个修行者追求的就是这个。所以当他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他的时候,作为一个艺术家,我只看到了一种宗教艺术的美。因为我们说到,一些伟大的宗教或者是一些古老的宗教,都需要献祭的。过去的献祭是需要生命来献的。大家可能知道《圣经》里亚巴拉哈的故事,上帝要他献出他的儿子,这是对他是否忠诚的考验。上帝说你信仰我,那把你的儿子献出来。我们永远都记得这个故事,这个故事传播了两千多年,大家还觉得这是一种宗教艺术的美,是人的宗教情感的大美。我在我的作品里也试图想说明这种东西。这种献祭可能是超越了亲情,超越了世俗的爱。我想赋予它一种宗教意义的东西。
这个时候,佛性、宗教信仰就大于了人性和世俗的情感。如果说我们写一个东西,最后世俗战胜了精神,可不可以呢?当然也可以。但是我觉得那不是一种向上的,或者是人类一种应该坚守的美好品德。
人类繁衍到今天,总是有一些很优美的品德需要我们颂扬和坚守,这样人类的文明才会一步步地走下去。我们是可以写世俗的东西,物质的东西,物质最后战胜精神,我们在生活中看到了很多物质世界如何把精神世界打得落花流水。那是一种生活方式,但我想那不是人们真正想要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在人们解决温饱问题以后,需要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世界的时候,他们会发现物质世界的东西都是过眼烟云,只是一时的快感,只是一种短期行为或者说是现实享乐,而不是我们想要的永恒。大家经常说什么是永恒?有些东西可能只存在于精神领域,在物质世界中享乐是很短暂的。所以作为一个作家我更多是在阐述短暂与永恒的关系。在《悲悯大地》中,快刀、快枪、快马代表的是短暂的物质世界,佛、法、僧代表的是永恒的精神世界。最后,我们看到了精神战胜了物质,佛、法、僧三宝战胜了快刀、快枪、快马三宝。
在《悲悯大地》中,有很多地方写到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包括《水乳大地》也是这样。刚才我们说到了,西藏那片地方的地理环境在藏族人眼里都是有灵性的。他们看山、看湖泊都带着神的感觉去看。每一个村庄都有自己的神山,哪怕这个村庄后面的那个山头特别不起眼,既不山清水秀,又不森林茂密,但是同样被村庄里的人称之为自己的神山。因为他们觉得有这样的山存在,他们的生活才会安宁,他们的精神世界才能找到寄托。他们每年都有自己的转山节。为什么西藏被称之为“众神之地”,就是因为很多的山水湖泊被藏族人赋予了神性,西藏的英文单词“Tibet”就是“众神之地”的意思,这说明在西方人眼里,那里也是一片神性的土地。
我们要了解西藏,首先就要学会用他们的眼光看待自然。这样我们对西藏文化、藏传佛教的特点就会了解更多一些。云南最高的雪山卡瓦格博雪山,就是藏区的八大神山之一。它的海拔非常高,有6740米,至今还没有被人类征服,这座山也叫做梅里雪山。曾经有无数的探险家要征服它,包括中日联合登山队两次去探险,两次都失败了,而且在1991年的时候,遇到了很大的灾难,死了17个人。他们是在那年的冬天,应该是属于最好的登山季节去的。他们去的时候所有的藏族人和喇嘛都在下面念经做法事,不是为他们祈祷,而是诅咒他们。果然他们失败了,而且不是一次。他们一来,当地的藏族人就说这些人又来了。寺庙里的喇嘛和村庄里的藏人就开始念经,开始的时候登山队以为在为他们祈祷平安,但是后来才明白是诅咒他们,不让他们踏上神山。卡瓦格博雪山在当地人的眼里像他们的父亲一样,有谁愿意让人爬到自己的父亲的头上?当然这是一个悲剧,这次的灾难发生之后,当地政府就在那里立了一个碑,这个碑当地的藏族人特别讨厌,只要有人到那里去就用石头砸它两下,非常痛恨。后来当地政府终于醒悟过来了,把这座山列为了禁登山,任何人都不允许去攀登,就作为一座神山来保护。这是文化意义上的保护。他们不愿意外地人去亵渎他们的神山,不管是因为什么目的,是出于体育目的还是人类要征服自然的目的。反正在藏族人的眼里,这是我们的神山,你们是不能踩上去的。他们对神山的感情,是我们永远无法理解的。
不理解并不意味着拒绝,况且我们还非常热爱西藏以及它的文化。我们只有虚心学习。学习的途径有许多,到藏区旅行是一种学习方式,读书是另一种方式。我想我的职责就是:为大家提供有关藏文化的、好读的、耐读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