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城堡中的音乐:巴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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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作为音乐家,巴赫是深不可测的天才;作为普通人,巴赫显然有太多缺点,平凡得令人失望,并且对我们来说,他的许多方面依然不为人知。事实上,我们对他私人生活的了解似乎比过去400年间任何其他重要作曲家的了解都要少。比如,不像蒙特威尔第(Monteverdi),巴赫没有留下私密的家族通信,并且除轶事以外,没有流传下来太多东西,能让我们为他描绘出一幅更有个性的肖像,或让我们一窥他作为儿子、情人、丈夫和父亲的不同侧面。或许他从根本上就不愿意拉开幕布显露自己。不像同时代的大多数人,当有机会交出关于自己的生活和事业的文字记述时,他拒绝了。留给我们的是那个内容有限、几经涂改的版本,由他自己编写,传给他的孩子们。常有人断言巴赫其人相当无趣,对此我们并不感到意外。

巴赫的传记作者从一开始就为一种看法所迷惑,他们认为,巴赫其人和他的音乐存在明显错位,而这背后潜藏着一个更为有趣的人格。然而事实如何至今没有定论。但不管怎样,我们真的需要认识一个人才能欣赏和理解他的音乐吗?有人会说不,可并不是很多人都乐于听从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简明的建议:“关于巴赫的毕生作品,我想说的是:聆听、演奏、热爱、崇敬——但是别出声。”[1]然而,我们大多数人都有一种天然的好奇心,想要认识那个用音乐深深吸引住我们的人。我们渴望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写出如此复杂的音乐,令我们深感迷惑,其中一些时刻富有难以抗拒的节奏感,令我们不禁想随之起舞,另一些时刻则充满深沉情感,直指我们的灵魂。巴赫作为作曲家的地位让人惊叹,许多方面他都超越了普通人所能达到的成就,所以我们倾向于神化他,或推崇他为超人之人。很少有人能够抵制住诱惑,不去触摸天才的衣裳䍁子[2]——并且,作为音乐家,我们想要站到屋顶上高呼[3]他的过人之处。

然而关于巴赫其人,我们从编年表可以看到,将他视为天才的观点背后,缺乏足够可靠的事实支撑。我们似乎得对那寥寥几封平淡笨拙的通信感到知足,因为它们是唯一表露了他的思维方式、他作为个体和有家室之人的感受的地方。他的很多文字都平淡无奇又意味不明,其中有他对教堂管风琴运转情况的详尽报告,以及他为学生写的推荐信,还有便是就工作条件向市政机关提出申诉,抱怨薪酬,无休无止。另外是一些烦躁不安的自我辩解,以及对王室要人的奉承,他的眼睛总是毫不掩饰地盯着有利之机。我们能感受到他强硬的态度,却几乎感受不到一颗跳动的心。即使是论战也是经由中间人进行的。没有证据表明他与同行交换过意见,尽管我们可以推断出他不时会这么做。这其中也鲜有能启发我们了解他的作曲方法、他对于工作和生活总体态度的内容。[4]每当被问到是如何在音乐艺术上达到如此高的造诣时,巴赫一贯的回答(如他的第一位传记作者约翰·尼古拉斯·福克尔[Johann Nikolaus Forkel]所述),坦率却也意义不大:“我要求自己勤奋刻苦,任何同等勤勉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成功。”[5]

面对材料的不足,从福克尔(1802)、卡尔·赫尔曼·比特尔(Carl Hermann Bitte,1865)和菲利普·施比塔(Philipp Spitt,1873)开始,巴赫的传记作者都会追溯《悼词》(Nekrolog)——1754年由巴赫次子卡尔·菲利普·埃玛努埃尔·巴赫(Carl Philipp Emanuel Bach)及学生约翰·弗里德里希·阿格里科拉( Johann Friedrich Agricola)仓促写就,其中记述了巴赫的其他儿子、学生及同时代人的见证,在交织成网的轶事中,一些也许经过巴赫自己的渲染。即使用了这些材料,拼凑出来的图景依然在很大程度上是官方且平面化的:一个强调自己无师自通的音乐家,一个以超然的正直履行自己职责的人,一个全心沉浸于音乐创作的人。当他的目光偶尔从谱页间移开时,我们看到了其中闪现的愤怒——艺术家被雇主的心胸狭窄和愚蠢弄得心烦意乱,被迫生活在“几乎是持续不断的烦恼、妒忌和迫害中”(借用他自己的话)[6]。他的生活竟还有这样的片段,这为揣测的洪流打开了闸门——传记作者们相继提出独到见解。原始资料既已分析殆尽,那些断层般的缺口,他们便用猜想和推断来填补。神话就此生根——巴赫被视为一个可为榜样的条顿人、工人阶级的英雄匠人、第五福音传教士,或是艾萨克·牛顿那种级别的知识分子。我们似乎不仅要与19世纪的圣徒崇拜的倾向对抗,更要与20世纪受政治影响的意识形态之下,那些高唱反调的声音交锋。

我越发觉得,可能许多被巴赫震撼和眩惑的作者,依然默认巴赫极大的天赋与他个人的境界有着直接关联——这令人不安。他们会因此对他的缺点异常容忍,这些缺点有目共睹:易怒、乖张、自大,羞于接受智性的挑战,对于皇室成员和政府,他既有怀疑,也同时为自己谋利。然而为何要认定伟大的音乐源自伟大的人呢?音乐能够启示和提升我们,但未必是因为创作者善于启发别人(创作者只是自己受到了启发)。在某些情况下,也许会有这样的联系,但这并非唯一可能。也许,“讲故事的人相比故事本身,或者无足轻重,或者缺乏吸引力”。[7]巴赫的作品是由伟大心灵的卓越才华构成,但这并没有给我们提供任何探寻其人格的直接线索。事实上,对某事物的了解,可能会引致对另一事物的认知错位。至少他绝不会像许多伟大的浪漫主义者(我能立刻想到的有拜伦、柏辽兹和海涅)那样被我们过度挖掘,或像瓦格纳那样,被推断出创造力与病态之间令人不适的关联。

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美化巴赫的形象,也没有必要无视可能存在的阴暗面。一些新近的传记试图对他的人格乐观想象,从积极的角度诠释一切,而这点也已经被现存的原始资料拆穿。巴赫这一生与其说是孜孜不倦地用功,不如说是一直对智识上不如自己的人摧眉折腰,这可能会对他思想状态和幸福安宁带来心理负担,却被这些作者低估了。任何加之于巴赫的近乎于神的形象,都蒙蔽了我们的双眼:看不见他艺术上的艰难探索,也渐渐不再将他视作出类拔萃的音乐匠人。正如我们习惯于将勃拉姆斯看成一个蓄须的发福老人,忘记了他曾经年轻又风度翩翩——如同舒曼在他们首次会面后所描述的“来自北方的幼鹰”。同样,我们印象中的巴赫,是个德国宫廷老乐长,头戴假发,长着双下巴,这一形象又被投射到他的音乐上,尽管他的音乐经常洋溢着朝气和无比丰沛的活力。假定我们换一种思路,把他看成不那么讨喜的反叛者:“他破坏(音乐上)广受赞誉的原则,瓦解严密守护的观念”。对于这一观点,劳伦斯·德雷福斯(Laurence Dreyfus)非常赞同,他指出:“因为它允许我们怀抱早期的敬畏感,那种我们很多人一听到巴赫作品就产生的感觉,并将其转化成对作曲家勇气和胆识的想象,从而让我们对他的音乐有新的体验……巴赫与他的开拓性,可能是其成就的诀窍。他的成就,如同所有伟大的艺术一样,与对人类经验最微妙的操控和重铸一致。”[8]德雷福斯对古老的圣徒崇拜的纠正令人耳目一新又具说服力,与我在本书的核心章节中将要追寻的主线完美吻合。

这还只是硬币的一面。尽管近年涌现出不少学术作品,探讨巴赫音乐中的人格侧面,对于过去是如何演奏、由谁演奏巴赫,也产生激烈的争论,我们还是触及不到作为4人(Mensch)的巴赫。把沙堆般的传记筛上无数遍后,我们很容易认定已经淘尽潜在的有价值信息,但我并不同意。2000年,美国的巴赫研究学者罗伯特·马歇尔(Robert L. Marshall)感到对巴赫生活和作品做再度、全面的诠释已经耽搁太久,并表示他和同行们“心知肚明,大家都在回避这一挑战”。他确信,“现存的文献虽然棘手,乍看之下可能没多少价值,实际上为了解巴赫其人提供的线索,比我们想象得多”。[9]后来众多出色的“侦探”在莱比锡巴赫档案馆里孜孜不倦地考据,发现了激动人心的新证据,尽管至今尚未被完全接受,但也证明了马歇尔是正确的。正如此项研究的负责人彼得·沃尔尼(Peter Wollny)向我描述的,这个进程“就像从一尊雕塑脚下捡起零碎的大理石残片,你并不知道它们来自手臂、手肘还是膝盖骨,但既然是属于巴赫的,你就需要根据新的证据来调整对整个雕像的想象”。那么,这些档案是否仍潜藏着更多无价的金子呢?从前的东方集团的图书馆重新开放,网络资源也突如雪崩般涌现,如今获得新发现的可能性比过去五十年里任何时候都要高。[10]

也可能我们一直只关注那些熟悉的原始资料,努力补充,始终都在一个方向寻找,却忽略了近在眼前的最能揭示真相的证据:音乐自身的证据。这是我们可以一次又一次回归的支柱,也是我们用以验证或驳斥关于其创作者的任何结论的首要方法。不言而喻,作为聆听者从外部越仔细审视音乐,作为演奏者从内部越深刻理解音乐,才越有可能揭示其中的奇迹,洞悉其创造者。在巴赫最为不朽、最为壮丽的作品中——比如《赋格的艺术》(The Art of Fugu)或《音乐的奉献》(The Musical Offeri)里的十首卡农——我们遇到了难以穿透的隔膜,哪怕是对巴赫面貌最执着的探寻,也会受到阻碍。相对于巴赫那些有文本的音乐,他的键盘作品在形式(我们也许会将其描述为冷静、严峻、坚定、狭窄、复杂……不一而足)与内容(激情或强烈)间更明显地维持着一种张力,这源自对自设规则的约束与服从。[11]我们当中的许多人只得惊叹,节节败退,臣服于其超然的精神性中奔涌的思想之流,那比在任何其他类型的音乐中都更为深刻、永恒。

一涉及语词,人们的注意力就会偏离形式,而投向意义和解读。在本书中,我的目标之一,便是揭示巴赫在他的康塔塔、经文歌、清唱剧、弥撒曲及受难曲中采用的技法,如何清晰地显露了他工作中的想法、性情偏好(包括对这个文本而非那个文本的选择),以及他广泛的哲学观。巴赫的康塔塔当然不是简单的日记,尽管他明显采取了一种私人的叙事。缠绕在音乐中、处于这些作品形式之下的,是他极度隐密但多面的个性——时而虔诚,时而反叛,大多数时候深思而严肃,偶尔也有幽默和同情闪现。他的音乐里,以及更重要的,在他个人演奏风格嵌入音乐的方式里,有时候能够听到巴赫的声音。这是与自然周期和季节更替相协调的人的语调,这是对生命原始的肉身敏感的人的语调。同时,他也被某种景象鼓舞:自己的来生会有天使与天使般的音乐家相伴。正是这一点引出了本书的标题,它既描述了物理实体——魏玛的“天空城堡(Himmelsburg)”[12],这是巴赫在性格形成时期里工作了九年的地方;也为神启音乐之场所提供了一个隐喻。音乐投射的光线使我们洞悉他作为一个孤儿、一个孤独的少年、一个悲伤的丈夫和父亲曾有过的悲痛经历。音乐向我们展现出他对伪善的深恶痛绝,他对任何形式的弄虚作假的厌烦,同时也向我们显露了他对悲伤的人、受苦的人,以及在良心和信仰中挣扎的人的深刻同情。他的音乐诠释了这点,这是他的音乐既存了“真”又有巨大力量的原因之一。然而最重要的是,我们听到了他在赞美宇宙之奇迹和存在之神秘时,表达出的欢乐和喜悦,这种情感也充斥于他那富有创造力的纯熟技巧所带来的战栗里。只需听一部圣诞康塔塔,就可以体会到规模空前的节日狂喜和欢腾,这一点超越其他所有作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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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与传统的传记不同,它旨在“认识这个创作中的人”(rencontrer l'homme en sa création[13],为读者带来真实感受,体会巴赫的音乐创作过程,使读者身临其境,获得同样的经历和感受。在这点上,我并非要提出作品与人格之间的直接关联,而是倾向于认为,音乐能够折射出广泛的人生经历(很多在本质上与我们自身的经历相似),这和生平与作品间的惯常关联有所不同。巴赫的人格由他的音乐思想发展、磨砺而来,他的行为方式也由此衍生而来,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被解读为他作为音乐家的生活和日常家庭生活间失衡的结果。将目光投向巴赫创作和演奏的双重历程,我们会松一口气——这位作曲家无疑有人性化的一面,这个印象如今只能通过重新创作和重新演奏的体验来强化。

作为一个站在声乐与器乐合奏组前的演奏者和指挥,我试图表达从这种位置接近巴赫的感受,正如他自己也习惯站在这一位置。当然,我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立足点,由此得到的任何“证据”都会轻易被驳斥为主观和站不住脚的,它只是“音乐即自传这种浪漫想法的又一新论”,且以“不可能的权威”为推测背书。[14]相信在音乐唤起的情感的影响下,作曲家的意图能够被捕捉,这当然是一种诱人的想法——虽然事实可能根本不是这样[15]——但这并不意味着主体性本身与更为客观的事实相悖,或者会毁坏其结论。也许除了那些数学上的真理,一切真理在根本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主观性。过去的巴赫研究常是主体(作者)和客体(作曲家)相疏离,有时候主体甚至被移除。然而,一旦作者的主观性几近抹除,或者不被承认,就会造成探寻巴赫人格多面性之路的封塞。在序言里,我解释了我个人独特的主观性的背景与属性。如果我因此激励他人去分析自己对巴赫的主观回应,并且去细思这种回应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们对他的感知,我希望这种做法能够得到谅解。

本书历经数年的写作过程,意味着对学术与演奏的协作及二者结合之路的探寻。这要求我必须深究那些能使我们对巴赫的背景有新认识的证据,拼起那些传记性的碎片,重新审视他作为孤儿的经历,他求学的环境带来的影响,检视他的音乐,时刻关注演奏期间他的个性隐约从乐谱结构中浮现的那些时刻。尽管本书得益于许多专家学者的指引,他们可能助我避开了歧途,这里呈现的内容很大程度上却是我个人的观点。我试着提供一个明确的结构,尽管不总是严格按时间顺序:十四种不同的方式,十四条轮辐,全部连接到同一个核心——作为人和音乐家的巴赫。每条轮辐,尽管与相邻和相对者都有关联,但也意在以特定的主题引导读者神游。每一个“星丛”(借用瓦尔特·本雅明对此类事物的描述)都探索了巴赫性格的一面,都提供了观察巴赫其人和音乐的新的有利视角。

与此相对,本着传记作家理查德·福尔摩斯(Richard Holmes)的精神,我附加了一系列脚注:“作为类似舞台前部的声音,在行动发展时进行反思,通过出现的某些有关自传的关键性问题,提出研究进路。”[16]然而,我并不是要面面俱到,绝非如此。如果你想寻找对巴赫不朽的键盘和管风琴作品、独奏器乐作品的分析,在这里是找不到的:与声乐作品一起,它们得不到全面透彻的研究,需要专论。[17]我只讨论自己最熟知的音乐——与文字相关联的音乐。我希望能够表明,由于它们与语言和文本的联系,在巴赫的康塔塔、经文歌、受难曲和弥撒曲这些不可超越的作品中,存在着此前未曾有人尝试或者敢于表达,或说能够用声音表达的东西。我发现这种实践上的熟悉为我们打开了一扇大门,使我们能够在新的视角下看待特定的作品,它们为何以及如何演变,如何缝接在一起,以及那些它们似乎要讲述的关于作曲家的事。对我而言,从初次遇到这些作品,到这些年不断的排练与演出,我度过了心无旁骛的岁月,激动的火焰愈燃愈烈。这个丰盈、雄浑的世界,和作为一位指挥以及终生的巴赫门徒在其中领受的喜悦,正是我最想传达的。

听者、批评家或学者通常有时间衡量和反思自己对于巴赫音乐的回应。音乐结构分析有其作用,但只能引领到半途:它标识出机械部件,描述构件的工作原理,但却无法告诉你发动机是如何运转的。相较于廓清或洞察他创造性的构想,追溯他精心设计和变换素材的技艺工序更为容易——这与很多作曲家的情况一样,而在巴赫这里尤为明显。在过去的一个世纪,我们分析音乐时惯于运用音乐分析法,它引我们深入理解巴赫的技艺,但当音乐与语言表达相关时,这种方法则用处不大。我们需要一套不同的工具。

另一方面,演奏是不能骑墙观望的,你必须选定一种观点以及对于作品的一种诠释,这样才能以完整的理念和信念来展现作品。我试图展现演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在演奏中,你和音乐的动力相连,和舞蹈节奏相连,卷入复杂而和谐的曲调编排,卷入它们的空间关系中,也被带入人声、乐声交织的五光十色的万花筒中(有一枝独秀,有百花齐放,也有争奇斗艳)。如果我们在屏幕上看不到传输回地球的月球图像,宇航员要面对的描述难题大概与此类似;又或像是服用了致幻剂的人,脱离了那光怪陆离(我猜)的梦幻世界后,吃力地描述幻觉中的平行世界是何景象。

想象站在齐胸深的海水中等待潜水的感觉。你看到的是寥寥几种肉眼可见的自然景物:海岸、地平线、洋面,也许有一两只船,也许还有水面下鱼或珊瑚褪色的轮廓,但仅此而已。然后你戴上面罩潜入水中。忽然间,你进入了自成一体的奇妙世界。这里有着无数瑰丽色彩,身边鱼群轻轻游动,海葵和珊瑚摇摆起伏——这是栩栩如生又完全不同的现实。对我而言,这类似于演奏巴赫音乐的体验和冲击——那种向你展示灿烂的七彩光谱的方式、锐利的轮廓、奥妙的和声,还有乐章中必不可少的流动性和潜在的韵律。水面之上是乏味的日常喧哗,水面以下是巴赫的奇妙世界。然而即使当演奏结束,音乐消散,一切归于最初的寂静,我们依然处于那种令人激动的冲击下,那感受仍萦绕在记忆中。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像是在这音乐的创作者面前竖起了一面镜子,他复杂又粗犷的个性,他想要同听众交流和分享他对世界看法的强烈欲望,以及他在作曲中注入无限创意、智慧、风趣和人性的独特能力,都生动地映在上面。

可以断言,巴赫这个人并不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