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顿传(修订版)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炼金之秘

当传记学家审视牛顿的生平,为他撰写传记的时候,牛顿已经不在人世,因此他们没有必要替他隐瞒宗教倾向。可是,使那些早期传记学家如鲠在喉的,是牛顿图书室中的浩瀚藏书,以及他遗留下来的大量文稿与札记,其中有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资料。这些都清楚地显示出,尽管他是历史上最受尊敬的一位科学家、一位创立科学方法的楷模,但他一生花费在炼金术上的精力,远远超过探究纯科学的心力。这些资料也确切证实了,牛顿的一生中都没有几个知己发觉他的秘密,大家不知道他竟然用了那么多时间去研究《圣经》中的年代和预言,寻觅自然界中的魔术。更有甚者,他竟试图探索炼金术的秘密——灵中之灵。

早期为牛顿立传的人觉得迥然相反的两种性格不可能共存于一体,于是,在发现任何会玷污牛顿人格、令他们感到困扰的资料时,他们不得不加以掩饰,将其当作某种特殊怪癖或是一时的神经错乱。布鲁斯特以“不过是笨人与庸人的消遣”来形容人们广泛搜集的牛顿与炼金术有关的文献。David Brewster, Memoirs of The Life, Writings, and Discoveries of Sir Isaac Newton, Vol.2 (Edinburgh, 1855).p. 371–6.

到1936年,牛顿的真实面貌才渐渐显露出来:他是个时常精神紧张、焦虑不安、怪异冲动的人。那一年,有一批关于牛顿的文件在苏富比拍卖行被拍卖,那是之前大约50年,由剑桥大学接受的捐赠,它们被认为是“不具科学价值”的收藏品。彼时,它们被杰出的经济学大师兼研究牛顿的学者凯恩斯在拍卖会中购得(10年之后,凯恩斯在弥留之际,又将其遗赠给剑桥大学国王学院)。

凯恩斯在研读了关于牛顿的这批秘密文件(被那些写圣人传的牛顿立传者忽略的手稿、札记、论文等)之后,于1942年在英国皇家学会发表演说,将历史上最著名和最崇高的科学家,描绘成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并且极受争议的形象。

从18世纪以来,牛顿一向被认为是第一个也是最伟大的近代科学家,是一个理性主义者,他教导我们做出冷静的思考和无偏颇的推理。可是我现在要说,我不如此认为,我不认为任何人在看完那一箱文件之后,还会把他看作那样一位道德高尚的伟人。那一箱文件是牛顿于1696年离开剑桥大学时,特意收拾起来带走的,虽然部分已经散失,但最后还留下一些辗转到我们手上。牛顿并非理性时代的第一人,但他却是最后一个魔术师、最后一个巴比伦人和苏美尔人。他是最后一个伟大的智者,他和那些近1万年前就开始构建我们知识遗产的人一样,用相同的目光在可见、可知的世界中搜索。牛顿生于1642年圣诞节,他是个遗腹子,是使马基人马基人为古波斯的神职人士。——译者注心悦诚服的最后一个神童。Keynes, “Newton the Man”, p. 27–34.

很显然,凯恩斯被他发现的资料迷惑了。不过,对我们大家而言,这是件幸运的事,因为这是个已然可以接受这类发现的时代。凯恩斯的发现引出了关于牛顿的两个问题:第一,如果这位近代力学理论的创建者,曾花费大量时间从事炼金术的试验,那么是否还隐藏着另外一些鲜为人知的东西呢?第二,牛顿研究炼金术的过程,是否已经影响了他在纯科学上的成就?

第一个问题比较容易回答。牛顿难以与人相处是早已闻名的:孩童时期的家庭变故使他在情感上受到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他在成年后与许多同辈科学家发生争执也是广为人知的事。在众人眼中,他是个极度自负的人。但是,在凯恩斯公开讨论自己的发现之前,传记学家们几乎从来不提这方面的史实。1936年是一个分界点,在那之前,大多数的牛顿传记都是依赖斯蒂克利的见识的,只有少数传记学家勇于质疑旧权威,向更深处挖掘。

用陆续被挖掘出来的材料为牛顿画像,画出来的形象不一定完美,但真实的人生本来便如此,并不都是完美的。况且,这位重新被人挖掘出来的、形象清晰的牛顿,才是真实的牛顿。我们应该骄傲地接受这样的一个人,接受他独特的才华与天分,也接受他怪异的行径与失败。与牛顿同时代的雷恩爵士雷恩爵士,英国著名建筑师、几何学家。设计包括圣保罗大教堂在内的53座教堂。——译者注说过:“我们在解释一个奇迹的时候,不必害怕奇迹失踪。”Christopher Wren, Parentalia (London, 1700), p. 201.

眼前的图片渐渐拼凑成形,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追求知识的天才,他想要了解他所碰到的一切事物:对于生活中迷惑他的每一件事,无论好坏,他都会产生一股冲劲儿去探究出道理来。这种极度的渴求致使他自我伤害、精神崩溃,达到近乎疯狂的状态。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追逐新知,或许是由于他涉猎占星术之类的巫术和迷信。不过,从无边无际、众说纷纭的探讨和摸索里,他也改变了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

凯恩斯文件引出的第二个问题就难以探究了,即牛顿作为炼金术士的修习功夫,对他的科学研究是否有所裨益。这是凯恩斯主观的认定,而这个疑问可能永远也无法被完全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