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研究进展

经济活动的聚集产生分工与协作的效率，使世界经济主要以城市为载体而形成其相应的空间形态，如何在此基础上展开“一带一路”建设，相关研究处于起步阶段。

1. “一带一路”沿线城市及城市群研究

关于“一带一路”沿线城市和城市群的研究，主要内容包括以下三个方面：“一带一路”沿线涉及哪些重点城市以及城市群；“一带一路”对沿线城市的发展有什么影响；“一带一路”沿线具体城市的发展战略。

针对“一带一路”沿线涉及的重点城市和城市群，各专家学者的见解基本相似。邢广程根据“一带一路”愿景和行动规划说明的“丝绸之路经济带”的三个战略方向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两个战略方向，认为在陆上将重点依托两个亚欧大陆桥，以沿线各国的中心城市（蒙古国的乌兰巴托、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俄罗斯的新西伯利亚、莫斯科、圣彼得堡等）为基本支撑点和辐射源展开沿线国家的多层面合作；海上丝绸之路则把中国、东南亚、南亚、中东、东非、北非和欧洲沿岸重要城市和重点港口作为重要的支撑点，共同构建海上运输的大通道和大动脉。而在国内，西北地区将在“一带一路”中发挥重要的桥梁和纽带作用，包括陕西、新疆、甘肃、宁夏和青海；沿海地区成为“一带一路”的主力军和排头兵；而其他东北、中部城市也将发挥不容忽视的作用。⁽⁶⁹⁾胡键认为，“一带一路”国内城市布局中包含8个重点的城市群，分别是长三角城市群、珠三角城市群、长江中游城市群、西安—兰州—银川城市群、西部城市群、西南城市群、东北和内蒙古东部城市群以及环渤海城市群。⁽⁷⁰⁾而周欢等在研究西北地区城市群的协调发展中，具体分析了关中—天水城市群、银川平原城市群、兰白西城市群、酒嘉玉城市群和天山北坡城市群。⁽⁷¹⁾

在“一带一路”对沿线城市的影响上，众学者的观点都认为“一带一路”建设会促进沿线城市的发展。白永秀等认为，通过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可以促进大城市的发展和城市群的发育，为经济带建设提供有力支撑，也对优化中国人口和城市的区域空间布局有重大现实意义。⁽⁷²⁾李兴江和马亚妮认为，新丝绸之路的开发，不仅有利于进一步开发古丝绸之路上的核心城市，还对挖掘沿线新兴城市有重要作用，将这些城市相连就成为一条合作共赢的经济带。⁽⁷³⁾李建民提出，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发展要以交通运输干线为发展轴，并以轴上的若干大城市作为支点核心，发挥经济辐射和集聚效应，连接带动周边城市的经济发展，从而形成点密集、线延伸、面辐射的贸易、流通、生产一体化的经济带区域。为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打造向西开放的经济平台，沿线城市要发挥好各自优势，加强彼此交流合作。⁽⁷⁴⁾刘宗义则提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将会推动中国沿海城市和港口进行产业升级，促进我国国际经济和金融中心的成长和人民币国际化。⁽⁷⁵⁾

针对“一带一路”沿线城市的发展战略，学者们大多对城市发展优势及存在问题进行分析，之后提出政策建议。赵天瑞提出“一带一路”背景下区域经济发展的思路，认为要从重新定位地方经济、科学分工区域职能、快速建设配套服务三个方面发展区域经济。韩晶等分析了北京具有的首都优势、经济优势和区位优势，提出北京应将“一带一路”战略同“京津冀协同发展”与北京“四个中心”城市战略相结合，才能充分融入“一带一路”沿线区域内的产业分工协作体系。要发挥北京在“一带一路”战略中的政策协调功能，打造“一带一路”的总指挥部，并推进产业结构升级，加强金融聚集。⁽⁷⁶⁾而在上海融入“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路径上，刘乃全等认为，应先推进金融发展，打造全球金融治理中心和资本控制中心；再接轨国际，推进中国企业“走出去”；再次提升海陆空联动能级能力，打造国际航运中心升级版；最后发展文化，提升上海全球文化融汇引领功能。⁽⁷⁷⁾肖莎和陈希敏认为，西安在融入“一带一路”战略中，要大力建设创新型城市，打造宽松的创新环境、推动产业持续发展、推动工业升级。有部分文献也提到港澳与“一带一路”对接的路径。⁽⁷⁸⁾谭刚提出建设粤港澳湾区，依托前海蛇口自贸片区打造粤港澳湾区门户枢纽，推动粤港澳大湾区内基础设施互联互通。⁽⁷⁹⁾张灼华等认为，香港地区需要主动参与设计和执行国家整体的发展蓝图，努力在国家新的发展阶段扮演更加不可或缺的角色，在巩固现有国际金融中心地位的同时，塑造新的竞争优势，争取成为“一带一路”版图中一个持续闪耀的亮点。⁽⁸⁰⁾谢四德认为，澳门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策略三个方面，从短期来看应设立特区发展投资基金，从中期来看应申请打造桂山岛自由港国际码头，从长期应制定中医药国际标准和设立质量检测认证中心。⁽⁸¹⁾此外，董彦岭、李文增、郑志来等也分别对山东、天津、江苏等沿线地区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提出了政策建议。⁽⁸²⁾

综观文献，学界对“一带一路”沿线城市与城市网络的研究不多，尤其后者；对沿线城市的研究也大多立足于具体的国内城市，主要通过对城市优劣势分析提出如何融入“一带一路”战略等问题。

2. “一带一路”沿线战略支点研究

战略支点可以称为对全局或重大问题能起到支撑作用的关键点，包括国家战略、国防战略，以及经济发展战略等。这一研究主题在区域经济发展、城市群建设、地缘政治关系、安全问题等领域被较多探讨。“一带一路”共建倡议提出以后，推进战略支点建设，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从主要文献来看，大多集中在战略支点国家的选取原则与确定方法，支点城市的测度，战略支点国家的现状及其合作内容、合作机制，国内战略支点城市的建设方式与作用，以及政府需要采取的政策措施等。

第一，就战略支点的概念来说，周方治认为战略支点是指在次区域的、区域的、跨区域的或全球的多边合作框架下，通过战略性的双边互动、交流与合作，能有效发挥全局的或关键的支撑作用，并能对多边合作其他各方产生积极的示范、引导和激励效应，从而切实保证多边合作进程稳定、和谐、有序的国家或地区。张洁指出，战略支点建设，可以保障通道安全。⁽⁸³⁾李巍等提出，从货币伙伴外交和人民币崛起角度考虑，也需要建立战略支点国。⁽⁸⁴⁾刘卫东认为，“一带一路”呈现为一个由经济走廊和节点组成的网络式结构，其中经济走廊主要承担流通的功能，即人员、货物、信息、技术、文化等的交流通道；而节点则是各种“流”的交汇点，特别是各种经贸合作和人文交流的落地点。⁽⁸⁵⁾因此，节点城市或城市群是具体合作项目的发生地，是“一带一路”建设的落脚点和支撑点。王文等指出“一带一路”国际贸易支点城市是沿线经济规模和国际贸易额较大，具有良好贸易投资环境和区位优势，较强的集聚和辐射功能，在国际贸易中具有重要地位的城市。⁽⁸⁶⁾合理确定并培育国际贸易支点城市，对于构建“一带一路”国际贸易体系及促进“一带一路”倡议的顺利实施具有重要意义。

第二，在战略支点选择方面，主要从经济、政治、历史地缘等角度确定选择原则。周方治根据南海争端的现实难题，认为通过中南半岛的互联互通建设，构筑从中国西南内陆出发进入印度洋的陆路通道，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优先选择，由此，中泰关系应该成为战略支点。李巍、赵雅婷、杜正艾等认为战略支点国家应该符合以下条件：⁽⁸⁷⁾一是该区域与中国无战略意义上的冲突；二是有共同的利益诉求，如韩国；三是在区域中有重大影响力，能够起到示范带动作用，如俄罗斯；四是中国有能力和资源来引导这个战略支点国家的行为，同时不会带来太大的压力。此外，高程根据功能角度划分，指出另一选择原则是传统友谊的“铁哥们”，包括巴基斯坦、老挝、柬埔寨。研究学者根据不同因素得到了不同的结论，杜正艾根据以上选择原则，指出“一带一路”战略支点国家分别是：韩国、蒙古、泰国、印尼、巴基斯坦、斯里兰卡、俄罗斯、哈萨克斯坦、波兰、德国、希腊、英国、埃及、土耳其、澳大利亚。李巍等认为，中国已经初步搭建起一个包括47个国家的多层次货币合作伙伴网络，而其中韩国、英国、新加坡、俄罗斯、阿联酋五个国家因其在能力和意愿上都能对人民币的国际使用提供重要而关键的支持作用，需要将其作为人民币崛起进程中的战略支点国。张洁指出，需要结合互联互通、基础设施投资、港口建设的布局，分类型、按步骤地将重点港口打造为本国的战略支点，其中，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岛和加里曼丹岛应该成为优先选项。王文等提出国际贸易支点城市评价体系的12项指标，包括基础设施、人力资源、国际投资环境、国际商贸环境等，然后运用主成分分析法、专家评分法进行综合评价，最后对贸易战略支点城市进行排名。杜德斌从地缘经济学方法论出发，将“一带一路”的内涵界定为中国参与世界政治的首要场所，反映当前中国战略利益的空间分布，凸显中国战略影响的空间局限；认为潜在的地缘风险来自美国的战略反制、周边区域大国的战略制衡、沿线地区民族宗教问题的羁绊、沿线国家对中国战略意图的误解；由此，要成为“一带一路”上的战略支点，该区域必须满足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具有较高的地缘战略价值，其战略态势能对中国经济或安全利益造成重大影响；二是中国有足够的战略手段对该地施加影响，从而能够保证战略利益的安全。据此，可以选定南海及周边区域、缅甸、巴基斯坦、中亚、俄罗斯作为五大支点。⁽⁸⁸⁾

从国内“一带一路”支点城市的选择来看，郭爱君和毛锦凰提出，依据产业空间布局理论模式和产业布局原则，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需要选择位于中国和中亚五国的节点城市包括广州、福州、海口、杭州、南京、连云港、南宁、重庆、昆明、成都、西安、兰州、银川、西宁、乌鲁木齐、阿拉山口、比什凯克、阿拉木图、杜尚别、塔什干、阿什哈巴德等二十多个城市。⁽⁸⁹⁾卫玲和戴江伟基于集聚经济学原理，利用位序—规模分布法则，检验丝绸之路经济带城市体系规模分布的集聚程度，提出西安、兰州、乌鲁木齐等可以重点培育为丝路带特大城市的战略支点。⁽⁹⁰⁾

第三，“一带一路”与战略支点城市之间的相互促进作用。郑志来针对东西部之间的经济差距，揭示支点城市与“一带一路”之间的内在联系：“一带一路”战略能够解决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加强区域经济互联互通、有利于“三期叠加”背景下区域经济分层优化。⁽⁹¹⁾赵雅婷通过解读美国战略，得到两点启示：同战略支点国家间紧密可靠的政治关系能够确保大国得到坚定的支持，对大国推行外交战略意义重大；战略支点国家在所在地区有较强的影响力，对区域内其他国家有积极的示范作用，也利于大国战略的实施。

第四，战略支点建设现状及问题。自“一带一路”战略提出后，有意愿合作的沿线国家或地区有60多个，由于经济规模、战略位置、发展阶段、安全指数等方面都有所差异，中国在资源投资和合作项目上必须明确投入比例，以全局视角统筹战略支点国家。首先，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李楠指出由于战略互信不足、协调难度大、地缘政治复杂、隐性风险众多，以及国内质疑重重等原因，东南亚、中亚、西亚地区当前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相对滞后。⁽⁹²⁾其次，潜旭明以中国和中东的能源合作为例，指出目前中东地缘政治风险对能源运输线造成威胁，存在能源安全问题，西方国家的攻击和指责，中国与西方国家（美国）在中东关系上的处理都制约着中国与中东的战略合作。⁽⁹³⁾还有一些学者分析了中国与某个国家的战略合作。如赵雅婷表示要深化与哈萨克斯坦的战略合作，在政治保障、文化交流、制度保障、物质保障等方面加强建设。张大勇指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支点城市在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产业园区建设、资源开发等方面的合作全面展开，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在“丝绸之路经济带”支点城市建设方面，卫玲等通过分析丝绸之路经济带国内段沿线三个最具有代表性的中心城市——西安、兰州和乌鲁木齐的发展状况，发现了建设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不足，外向经济发展缓慢；中心城市的辐射能力不强，扩散效应不够；区域间主导产业同质现象严重，存在产业断裂，尚未形成产业链等问题。⁽⁹⁴⁾

第五，政策建议。综观学者们的政策主张，主要基于增长极理论，认为应当以点带面，形成优势产业集群，并改善内外部环境，完善制度和机制平台产业升级，从而带动节点城市的发展。针对“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支点城市建设，卢子跃提出要提升并发挥港口辐射力；提升产业竞争力，打造一批优势产业集群，完善“三位一体”港航物流服务体系；提升开放带动力，提高口岸服务效率；提升平台支撑力，打造一批港口开发合作平台、区域科技创新平台、产业合作共建平台、贸易物流发展平台和经贸人文交流平台。⁽⁹⁵⁾针对“丝绸之路经济带”支点城市建设，卫玲等提出一是充分发挥经济带沿线中心城市的主导作用，促进创新发展；二是以中心城市为依托，形成内部垂直产业分工密切的西北产业发展联动机制，形成具有密切内部垂直产业分工的经济圈；三是以中心城市及经济圈为增长极，辐射带动整个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进而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进程。张洁指出，中国应兼顾经济与安全利益，加强对重点港口的现代化建设，通过划定工业园区、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实现冶炼、造船等产业的发展与升级，使这些港口兼备商用与军用功能，可为中国船只和海上力量提供后勤补给，助力中国维护海上通道安全和掌控关键性航道。

综上所述，基于世界经济的空间聚集特征，学界对城市及城市群的重要性、不同城市在“一带一路”建设中肩负不同功能等，已经形成较多认知进展和共识。然而，如何从整体上理解不同重点城市、即所谓战略支点，如何系统的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仍是有待深入挖掘的理论与实践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