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品评要恰当

【原文】

东坡近体诗，少蕴酿烹炼之功，故言尽而意亦止，绝无弦外之音、味外之味。阮亭①以为非其所长，后人不可为法，此言是也。然毛西河②诋之太过。或引“春江水暖鸭先知”，以为是坡诗近体之佳者。西河云：“春江水暖，定该鸭知，鹅不知耶？”此言则太鹘突③矣。若持此论诗，则《三百篇》句句不是：在河之洲者，斑鸠、鸬鸠皆可在也，何必“雎鸠，’耶？止丘隅者，黑鸟、白鸟皆可止也，何必“黄鸟”耶？

【注释】

①阮亭：也就是王士稹，字子稹，号阮亭。清朝著名诗人。②毛西河：毛奇龄。因为是西河的名门望族，所以称为西河先生。③鹘（hú）突：不明事理。

【译文】

苏东坡所作的近体诗，少了一些需要酝酿锤炼的功夫，因此常常感觉话说完了意思也就终止了，绝没有弦外之音，味外之味。王士稹认为近体诗并不是苏东坡所擅长的，后人不能效法他，这句话说得很对。但是毛奇龄就说得有些过了。有人引用“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句诗来反驳，认为这是东坡近体诗中的佳作。毛奇龄却说：“川江水暖，一定要是鸭子先知道，却不能是鹅先知道吗？”这句话说得就太不明事理了。如果用这样的观点来探讨诗歌，那么《三百篇》中每句话都变得不对了：在河之洲的，斑鸠、鸿鸠也都可以啊，又何必只限于“雎鸠”呢？停靠在小丘的，黑鸟、白鸟也都可以，又何必一定是“黄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