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犬父到虎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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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一起死,生一起生

在我们在计划好这趟行程出发前一个月通过朋友的介绍,联系预约了两名夏尔巴人(Sherpa)向导,10000美元一名的价格全程协作登顶。

在尼泊尔和中国的边境线,有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山地民族,这一生存在喜玛拉雅山麓高海拔山地的特殊族群,凭借天生的登山能力,自20世纪20年代加入现代登山运动,充当向导(Climbing Sherpa)与背夫(Poter),以生命为代价创造了珠峰历史上的三个“人类族群之最”——成功攀登珠峰人数最多,无氧登顶人数最多,登珠峰遇难人数最多。

豆豆奖学金赞助的费用就刚好够了向导的费用,虽然价格是比较高,但我们知道,8000米以上的海拔,原本就是生命的禁区,珠峰,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任何意料不到的情况,这些向导是拿自已的专业和命在挣钱。

我在经历过人生事业的大起大落后总会告诉豆豆,对于金钱,它永远只是工具,人只有合理的去使用和拥有工具,合理的使用它,能使你的生命更有意义,但工具永远是工具,它代表不了你的生活和生命本身,我们对于如何适当使用好金钱这个工具非常清楚,在装备采购这块我们会采购非常专业的,那怕使用频率非常低,但这些是在极度严酷的自然环境中对自已生命的基本保障。我们选择的是始祖鸟(Arc'teryx)的全套专业装备,两个人全套的装备价格在20万元人民币以上。

在我们到达珠峰大本营的第二天中午,两名预约的夏尔巴人向导如约到达营地和我们会合,这两名夏尔巴人是兄弟两,一个叫扎西尔夫,一个叫辛巴-格拉尔,这个族群的人很奇怪的是只有名字没有姓氏,扎西尔夫26岁,弟弟辛巴-格拉尔24岁,兄弟两据说有过7次带队登顶的经验,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体型,骨子里透露的确是无穷的力量和精干,就象我们之前参加马拉松或铁人三项,最优秀的选手都是精瘦的体型,这种体型身体内好象蕴含有无穷的耐受力。兄弟两一直是居住在中国境内,除了他们自已的语言,简单的英语和汉语交流也没什么障碍,但是他们的话不多,除了专业方面的和接下来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交流,兄弟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专注着做事,细仔的检查完我们所有的装备,并分类和打包,尤其是氧气装备。一切都极为专业和讲究:从5330米的大本营通往8848米的珠峰顶要经过四座营地,我们的标准配备是每人5瓶氧气,而作为协作向导的他们是每人3瓶;每瓶氧气,重量在3-5公斤左右。在到达标高6400米的二号营地以下,氧气瓶全部得由他们背负,再加上其它的必要装备,他们每人的负重超过40公斤,而我和豆豆的负重在10公斤左右,并且这还是在我们主动要求帮他们适当分担一些,在我们做完这些工作,这两个性格极其朴实厚重的兄弟两也对我们的做法表示出非常的感激。

他们接待过很多的探险者,理所当然的认为向导是他们花了钱雇佣的,很多事情就是理所当然该由他们去做,并且在这种极限高海拔地区长途行进,多一点负重,对体能的消耗就会更多一成,对于过程中的风险系数也会相应的增加。

扎西尔夫作为兄长,同时也是我们这批四个人中的领队,我们查阅了近几天的天气情况,也许是我们的运气特别好,扎西尔夫告诉我们,登顶珠峰,不能算技术型的雪山,没有太高攀岩能力的要求,更多是体能和心理素质的考验。这其中有三个重要因素,必要的装备,这个有钱都可以办到,现在有很多有钱人,请几个向导为他一个人服务的,自已除了自用的氧气什么都不用背,甚至由向导架着行走。

体能这一项有一部分有毅力和决心的人,通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也可以做到,最后一项是最不可捉摸的一项,要看老天,天气因素最重要,珠峰的天气完全不可捉摸,十级的大风暴可以把人完全吹飞,对于珠峰登山而言,大部分人选择的是春季的窗口登顶。这个时候天气相对来说比较温暖和平静,而我们因为豆豆的假期档,只能选择在夏季,也是珠峰的季风季节,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下雪或下雨。珠峰峰的降水其实并不多,但季风季节除外,而我们查询的这三天的珠峰天气都是睛好,所以在运气这一项,我们应该算是特别幸运,但在途中仍有很多不可确定因素,比如冰裂缝,雪崩、突然而来的风暴等等。

最后由队长决定次日早上五点半出发,“正常来讲,这段路程一般是要走三天,但中途不可预料的情况非常多,如果你们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就得增加适应期,过程就会延长。我希望你们不要赶,慢慢走就好,今晚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扎西尔夫对我们说道。说完后我们各自

安排回自已的营帐休息。

早上四点半,闹钟还没有响我就已经醒来,也许是对接下来的探险历程比较兴奋和期待,我翻了个身坐起来,这时豆豆也座起身来,说道,爸,你也睡不着了吗?哦,你也这么早就醒了?很兴奋和期待吗?呵呵,其实我也一样,我们相视一笑。起来准备吧,这次的行程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现在的社会发展和进步越来越快,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象你这么大的孩子,又是在大城市长大,能有这样的探险经历,对你未来的一生成长都非常有意义,因为所谓的幸福,都是对照出来的,倘若没有对照,没有经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会失去应有的意义。我对豆

豆说道。

5点半,我们和扎西尔夫,辛巴-格拉尔兄弟在珠峰纪念碑集合,他们又仔细检查了一次我们各自的装备。从大本营到前进营地,直线距离15公里,行进距离约28公里,这段行程是珠峰攀登最长的一段路程,我们在到达前进营地之前需要在在5800米的过渡营地停留。对于普通旅游

者来说,5145米的大本营,就已经是他们的终点站了。但是,对于我们登山者来说,前进营地才是我们的起点。

大本营是汽车可以达到的高度,前进营地是牦牛可以达到的高度,北坳的前进营地对于我们登山者来说,才是考验的开始。所以,我们一旦到了6500米就得忘掉前面的高度,离开外力的帮助,完全靠自己向上攀登了。扎西尔夫队长对我们说道。

我刚想接话,豆豆直接抢先回答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带我们去到全世界的最高峰吧,我感觉珠峰顶无时无刻不在呼唤着我。我对扎西尔夫笑道,我们就叫你扎西,叫你弟格拉尔,你们不介意吧?年青人性子就是急,还是我这老年人稳重多了。扎西也回以一个微笑,说道,我们也都是年青人,没什么好介意的。我说,那就好沟通了,我们都是年青人嘛,嘿嘿,出发!

大本营东侧谷口,是进山的必经之路。这一段全程无需高山靴、冰爪和冰镐等技术装备,穿谷而入,迎面就是一片乱石沟,这里除了各种灰黑色的大小形状各异的石头,再无其他。石头中间,已被这些年行进往来过的人们生生踏出一条小径。我们刚走出不多远,一支牦牛队迎面而来,应该是从过渡营运送完物资返回大本营的。按照山里牦牛优先的惯例,我们连忙闪在一旁让道。

行进不到半个小时,我们便来到碎石坡,在满是碎石的山坡中,一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坡度最陡的地方,超过70度。右侧便是陡坡和悬崖,这里不象国内很多的一些成熟的景区,有防护档什么的,我们只能尽量小心,因为一旦滚落,后果不堪设想。

穿过碎石坡,接着又在谷地中穿行。道路在冰河的边边上延伸,有时冰河的蜿蜒横跨过路面,踩上去吱吱作响,苍海桑田,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地质运动,生成了天地间的这些伟岸山川,千年的冰雪融水纯净得不染纤尘。随着行进地势也越来越高。扎西一直在前面领路,回头问道,怎么样,跟得上吧?豆豆赶紧接话道,这算不上什么,再快一点也完全没有问题。我对扎西说道,我们为此行一直在作准备训练,本来我们的身体素质也很好,不用担心。扎西回道,那就好,到达过渡营地基本上没有太大难度,你们没问题的话我们尽早赶到过渡营地去休息吧。说完稍稍加快了脚步,我们也快步的跟上,格拉尔则行进在最后压阵。

转过一道山坡,接着又是一道又一道山坡,终于,远方的山梁上露出一片黄色、白色的影子,那儿就是过渡营地。不到中午11时,我们全队顺利抵达海拔5800米的珠峰过渡营地。走近帐篷营地时,先期到达的登山者们聚集在一起聊天,看到我们一起鼓掌,并齐齐竖起大姆指,我们也对他们回之以大姆指。

在过渡营地休息了1个多小时,简单吃了些午饭,土豆烧牦牛肉,还有青菜,这里有高山厨师,规模大点的队伍会配有煤气灶,能煮水做饭,能够吃到从大本营运输来的青菜、肉类,饮用水来源是凿冰化水加上高山融水。这个季节来登山探险的人不多,三个小型的队伍,其中有五个人和八个人的队伍分别来自中国和日本,人数最多的那个队12个人,是个混合国籍的探险队,有男有女。加上我们这个队四个人,算是人数最少的,豆豆去到那支混合国籍的探险队,用英语和他们沟通交流,没过多久,就看他们之间似乎聊得很愉快的样子,而我一向很讨厌各

种语言的学习,也没办法和他们交流,自觉的一个人闭目养神。补充了体能,我们准备出发,而另外几支队伍其实昨日已经到达,决定在过渡营地休整,以便更好的适应高原反应。

位于珠峰北坳下方海拔6400米至6500米之间,也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我们今天到达前进营地宿营。扎西说道,晚上如果不下雨雪你们会有幸见到最美的星空,同时,前进营的地理位置比较独特:三面环山,仅仅在北面留出一个S型的出入口,整个山谷的空气含氧量比较少,一般人们在这里都会感受到一定程度的高反,如果你们出现高反,我们必须过渡适应了才能继续走,情况更糟糕些就只能返程。

从过渡营地到达前进营的路相对我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困难,除了高原上行动确实比平时会消耗更多的体能,我们尽可能的将步子变得均匀,同时尽可能的让呼吸放缓,变得更有节奏,这和我们平时参加马拉松和极限越野有点类似,跑步有跑步的节奏,登山也一样,需要找到属于自已的节奏,总之,在历经6个小时后我们成功的抵达了位于珠峰北坳下方海拔6500米的前进营。

来之前我们做了很多的功课和攻略,在成功抵达前进营地实际的过程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但同样也不轻松,这是很多城市的宅男宅女们永远也无法想象和轻易能做到的。登峰的过程,确实是痛苦的,在漫长的过程中,负重前行,不能大声说话,不能有多余的动作,这些都会消耗能量,这种生活,和平日里生活和工作的处境,都能形成强烈的对比,更能感觉当下的幸福.....

我们在扎西兄弟的带领下很快支好了帐篷,扎西单独去取了一大块的冰带回来,用气罐炉子烧开,我们煮好随身携带的泡面和午餐肉,在这海拔6500米的高原享受了我们简单的晚餐,多余的热水我还冲泡了几杯速融咖啡,吃完和扎西兄弟一起坐下来闲聊,聊到了他们美丽的村庄,他们的生活习俗等等,也聊到了我们的城市,聊起了豆豆的美国留学生活,美国的一些新鲜的见闻也让一辈子生活在大山里的扎西兄弟俩羡慕不已。这短暂确又真诚的相处,也使我们从陌生的雇佣关系成为了欢快畅谈的好朋友,天一黑下来气温也迅速的降到了零下十几度,扎西兄弟早早躲进了自已的帐篷,进入时还不忘提醒,今天的天气很好,在这个季节很难遇到,你们俩运气也真好,今天的星空会很美。

天完全黑下来,夜空中的星星越来越亮,当我们抬起头直面这一片璀璨星河时,我们同时被这美景给震悍到了整个心灵,银河,就在眼前,那一片亮闪闪的光带,置身其中,在最接近天的地方,夜空中那些如钻石点缀般的晶莹剔透的星辰,人人都向往着美,每个人评判美的标准也不同,但任凭是谁,处在这宇宙天地最伟大的无限之中,似乎整个灵魂也在瞬间得到净化和升华。

所谓的幸福,是对照出来的,倘若没有对照,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会失去应有的意义。

次日早上六点半,扎西就在我的帐篷外叫我,迷迷糊糊的,感觉脑袋沉沉的,果然,高海拔地区的高原反应不是那么容易适应的,昨天晚上前半夜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帐篷外呼呼的风声,还有冰碎粒打在帐篷外的啪啪声响,脑袋里象是装了块石头,晃荡晃荡的撞着疼,折腾到凌晨三点多,只有座起来打座冥想,通过冥想自已在星际间游荡着,四处撞击飞来的陨石,所有的不适,随它而来,再随它而去,迷迷糊糊觉着刚睡着,就听到扎西叫我起床的呼声,我无力的应了声,我马上起来,给我十分钟缓缓。说完在帐篷里坐起身盘好腿,披好睡袋,开始调整呼吸和精神状态。

这也是这么些年养成的自我调整的好习惯,当身体遇到不适或外境让自已心情很糟糕,最重要的是学会去接纳而不是去反抗,当全然的接纳当下,把关注点放在自已的呼吸上,所有的不适会慢慢缓解或消除,我也一直这样教导豆豆,就这样我们不断的去解决很多的问题。15分钟后,当我精神抖擞的出现在扎西面前时,他们两兄弟到是惊讶的看着我说,没想到你们的适应状性这么好,一般平原地带过来的登山者,甚至很多专业的登山者,在到达前进营后都需要至少一天甚至好几天的适应过程。这时豆豆也已整理好状态站在扎西身边,我笑笑答道,每个

人的身体素质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同的,也许我们天生就适合这种高山探险吧!

扎西兄弟也没多说什么,再次确认我们父子两的状态,并让我们小走或是小跑一段,发现我们完全适应了前进营的海拔高度,询问道,这几天是没有雨雪的,这在这个季节是非常难得的,如果遇到雨雪天气或大风,那我们登顶的计划就得往后延长甚至返程。我看你们的状态非常棒,都快赶上我们夏尔巴族人了,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赶路,但我不得不提醒,降雪量少的情况下冰壁比较硬,攀登较难,降雪多的情况下攀登不成问题,但有冰崩的危险。这个季节登山的人不多,如果中途遇到什么意外很难得到及时的救援,作为领队,我个人建议我们再往上越

过北坳冰墙,到达C1点休整,看你们的情况反应再作下一步决定。

我回答道,你是专业的,你是领队,你决定就好。那我们准备一下出发吧!扎西果断的说道.从前进营地我们直接开始换上冰雪装备,冰爪,冰镐,护目镜,等全身武装,从6640米左右开始攀登北坳冰壁。

北坳冰壁是攀登珠峰的必经之路,海拔高差在300米之上的垂直极限;海拔近7000米高的空气稀薄地带,冰川冰层经过千万年积累及自然演变,逐渐形成现在这样一个高悬的垂直冰墙。整个冰壁坡度在45-90度之间,不少地方形成亮冰散发着一道道寒光。我们仅仅是站在冰壁下,从下往上望去,冰壁就矗立在你的面前,使我产生的不仅仅是心灵的震撼,对大自然神力的敬畏,还有随时随地可能发生的雪崩冰崩,以及滑坠的死亡的威胁。好在是随着这些年商业登山的开展,每年的各支攀登队伍会协调配合,提前在北坳冰壁上架设路线绳,从而大大降低了我

们目前的攀登难度。

仍是扎西在前面领路,豆豆走在第二个,我跟在豆豆后面,格拉尔在最后,珠峰北坳冰壁上狰狞的冰裂缝,非常的奇特鬼怪,我们一边小心翼翼的跟在领队的后面,一边尽量均匀的呼吸,就象练习瑜伽,心越平静,动作越协调,所消耗的体能就越少,尽管如此,这段路仍然是极其耗费人的体力,考验个人的意志力。我们沿着“之”字形线路,拉着攀登绳在50度左右坡度的冰面上小心的行走,越往上,空气也越发的稀薄,我不得不尽量的把呼吸拉长放匀去适应。

翻过最后一道冰壁,这段路程我们终于在上午快11点前到达C1,海拔7028米的北坳营地。这是一处南北长、东西短的山梁,全部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到达北坳营地后视野开朗,扎西队长关切的问我们,你们情况怎么样?挺得住吗?我和豆豆虽然的确有些累,但攀过了这道大冰壁,精神都非常振奋,回答道,稍作休息我们继续往前吧。好吧,如果要继续往前,我们必须得在正午前越过大风口,因为大风口最大的危险是高山大风,而且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物,正午前是风力最小的时候,如果继续前往C2营地就必须在正午前越过大风口,否则就得返回北坳营地,扎西说道。

我们在北坳营地只是短暂休息了十五分钟,补充了一些巧克力和功能饮料,据扎西介绍,从这里向南看是雄伟的珠峰北壁,向北看是险峻的章子峰,向东看是几座7000米左右的山峰,向西看是中绒布冰川,很多体质不是很好的或者纯业余的登山者,很多会在北坳营地休整几天以便适应,而你们父子两真的算是比较少见的强者了,扎西感慨的说道。

稍作调整后我们继续全队出发。这段路我们基本上在山脊上行走,相较前面的路,坡度较缓,但是距离较长,路面是岩石和冰雪混合地形,虽然路线较平缓,但穿着冰爪走在岩石上非常费劲,我们得随时注意路面坑洼不平的石块以防止不小心摔倒,的路过著名的大风口时,我们才是真正感受到大自然风的威力,尽管正午前的风速较小,那是相对于大风口而言,我们不得不束紧所有的衣服扎带,罩好口鼻,冰冷的寒风夹杂着碎冰碴依然刮得我们非常艰难的前行;非常艰难的呼吸,虽然已经全副武装,并带着风镜,厚厚的围巾护住了眼睛和口鼻,打在脸上的碎冰碴依然使得脸上生疼不已。

海拔7790米的C2营地设置在一处裸露的岩石坡上,到达营地时地上竟然没有雪,风大坡陡,雪都被风吹走了,扎西说道。由于四处都是裸露的岩石,地势非常的不平整,扎西找了块相对较平整点的岩石地,说道,我们今晚就在这扎营吧,再往前就只剩下突击营和登顶了,如果不出意外一切顺利,我们明天就能顺利登顶了。

终于,离我们的梦想无限的接近了,曾经在我还很年青的时候,我就在心里产生了对神秘的XZ的向往,对珠峰的敬仰,无数次幻想着有一天我会登上珠峰顶,站在世界之颠看世界,在豆豆6岁大开始,我就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睡前讲着从各种旅游探险杂志读到或电影里看到的各种探险故事,不可否认我对豆豆的影响是巨大的,就象在孩子幼小的心里就早早种下了探险和挑战的种子,从孩子12岁起,从易到难,我们不停经历着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个国家的原始自然景观的探险,时至今日,终于有机会和我的孩子一起来完成我曾经年青时的梦想和挑战。

在具有神秘魅力的探险后面呈现出的坚韧不拔和无拘无束的流浪生活,是对我们天生的舒适和安逸的解药。它预示着一种对衰老、他人的虚弱、人际关系的责任、各种各样的弱点及缓慢而乏味的生活进程的青春年少式的拒绝。”曾经在1996年著名的珠峰山难中死里逃生的乔恩·科莱考尔在《进入空气稀薄地带》这样写道。

从7790的C2营地开始,今晚的休整非常重要,从这里出发到突击营地(海拔8300米)再到最后攻顶,中途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合适的地方休息,过了海拔8000米,就是生命的禁区,空气极度稀薄,有些人一旦倒下休息了,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起来。扎西队长非常严肃的告诉我们。

此时我和豆豆已经疲惫不堪,高海拔的山地上行进体能消耗和平地上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即使我们为此行提前准备了很久,即使我们平时一向注重运动保以持足够旺盛的体能,即使我们有过好几次高海拔登山的纪录,也有过多次的探险经历,但一口气从前进营来到C2营地,一路上也消耗了我们很多的体能,此时扎西兄弟夏尔巴族优良的高山血统和真正专业的登山素质在我们面前,也显示出明显的反差。扎西队长建议我们在这里休息时就可以开始吸氧,以便更好的休息和尽快的恢复体力。

我开始坐下来吸氧,而豆豆则笑笑说他暂时还不需要,身体状态对目前高原反应还没有任何问题,扎西兄弟两顶着大风在略微平整点的山岩上置好了帐篷,我吸过氧后才明显感觉稍稍轻松一些,我拍了拍豆豆的肩,和他对视的同时我只能一脸的苦笑道,看来真的是年龄不绕人呀。

晚上风拍打帐篷的好似机关枪的哒哒声,加重的高反和对接下来登顶的忧虑使我毫无睡意。本来今年珠峰的窗口期,集中在5月中旬,很多登山者,探险队都会在这几天集中冲顶,而我们这次选择的时间本不适合登顶,加之我们并不算非常专业,开始预约扎西兄弟听到我们计划到达的时间,他直接拒绝掉了,告知说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最佳的窗口期,又是季风季,雨雪不断,不能登顶。本来我也已不再抱什么希望,但过了十来天后扎西给回电话我,告诉我在我计划的时间里今年也许会有难得的第二个窗口期,有机会一试,但不能保证,只能是看天气情况和我们的身体状况走到那算那,窗口期太短,从大本营地到登顶这段路程我们只能在三天内完成。并且需要加价,原本7000美元的行情价叫到一万美元,而且扎西也表示接我们这趟活的风险系数确实非常的高。

另外一个原因我考虑到这次行程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登山,因为绝大多数珠峰的挑战者都集中在5月份窗口期完成了他们的计划。所以我们这次选择淡季逆行,这条线上的人应该会很少。加上本来就非常难得一见的第二窗口期,也午是天意在帮我,这也是我最后确定了这趟行程的原因,我们一直都不希望赶集一样的去进行旅游活动,如同热门景点在旺季去旅游,那会让原本的体验感大打折扣,正所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就看自已如何取舍。

第二天早上7点,扎西按昨天的约定叫我们起床,我回应了声稍候,同样坐起来后先在帐篷里开始打坐,调整精神状态,昨天晚上一晚是真的没有睡好,但我还是提醒自已,想到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马上可以完成,兴奋和冲动让大脑开始兴奋和正常的运转起来,驱走了一晚高反的不适。

并且昨晚我也是一直穿着连体羽绒服睡的,因为山上的气温实在太低,加上大风刮了一整晚。所以我简单的漱口,用保温水壶的水抹了把脸,走出帐篷的一刹,阳光剌得直流泪,过了一陈子才适应过来。豆豆比我更早准备好,已经开始在帮忙收拾帐篷和装备了。扎西看了我一眼,关切的问道,你的状况怎么样?这后面的路会越来越艰难,你儿子的身体状况适应得非常好,真是非常难得了,现在就看你了,如果你的身体情况没问题,我们可以继续出发,如果不行,我们就只能返程。我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很好,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到这来可不想半途而返的,赶紧收拾好赶路吧。

从7790米的C2至C3突击营地(海拔8300米)地形地貌与前面的地形比较类似,大多为岩石缓坡,雪层也在逐渐减少,甚至消失,快到突击营地了,但我们明显感觉风力越来越大,风越刮越猛烈,我心中开始隐隐的升起一丝担忧,并越来越重,伴随着越来越沉重的脚步,使得金属的冰爪踏在岩石地面上刮出剌耳的响声,扎西队长快速的取出救生绳,用安全扣将我们全队四个人拴在一起,由于风太大,他快步跑过来附在我和豆豆的耳边大声的说道,风力在加大,随时有可能会出现暴风雪,现在回撤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得赶紧找到一处壁风的位置等到暴风雪过去,此时我感觉呼吸也越来越吃力,使劲点点头,示意明白了,我们四个人尽量的缩短了间距,手搭在前面队员的肩膀上,尽量的弯低身子,顶着侧风更加吃力的前行着,感受着天空越来越暗,心中也越发的紧张起来,此时风雪让我们眼前的能见度非常低,只能跟着队长扎西一步步艰难的前行着,每一步,我都感觉是种极度的煎熬,我们也无法交流和说话,我甚至感觉这场大风随时都有可能把我们刮飞,这种海拔高度的天气,没有办法完全准确的预测,随时都有可能出出各种意想不到的意外,大风暴雪说来就来,也有可能说走就走。

在这种没有能见度,失去方向感,加之大脑开始缺氧,没有办法去思考,只是机械而僵硬的挪动着脚步的状态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前面的豆豆吓得赶紧叫停队长,他们围过来把我扶起,这时队长大场嘶吼道,把身上的装备扔掉,如果不能马上找到壁风点,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我被扎西半架着,就这样意识半迷糊半清醒的状态下,继续艰难的往前挪动着。

突然感觉风声小了,队伍也停了下来,豆豆扶着我用手抹去我护目镜上的雪,我强打着精神仔细一看四周,原来队长带着我们来到一块近三米高的巨大的岩石的凹陷处,这里空间不大,我们四个人勉强挤在一处大约两个多平米的凹陷处,岩石正好挡住正面刮过来的飓风,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夹杂着碎冰,被巨大的风力刮得遮天蔽日,豆豆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我看到豆豆扶着我,眼中满是担忧和关怀,我们吃力的坐下来,背靠着岩石,我冲他吃力的点点头,也没有力气说出话来。扎西和他弟弟此时背靠着岩石,双手合什,口中念着藏语,我估摸着这种情况,他们应该是在向珠峰的神灵祈祷,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又是在这种山脊上,谁也没有料到这种最坏的情况的发生,我们的装备也已丢失,应该早已不知道被风刮到那里去了,此时一向乐观的我,也不由心里升起一股绝望,那是种真正的绝望,同时还有一种极度的自责,即使我死在这里,可豆豆这么年青,我不该带他来冒险,他的生命本该无限精彩,可是因为我.....

只感觉胸中一口气堵住,突然眼前一黑,我晕了过去.....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扎西一边狠狠掐着我的仁中穴,豆豆把他身上的氧气罩在我脸上,我推开扎西,拉开氧气面罩,强烈的咳嗽起来,就在肺部的空气被挤压得感觉整个快要炸掉时,豆豆又将氧气给我罩在脸上,又过了好一会,我才慢慢缓过气来,意识也开始恢复。平息了一会,我拉开面罩,吃力的问道,我们现在处于什么情况?豆豆回答我道,刚问过扎西,现在只能看天意,如果暴风雪停了,我们就能马上返程,就有活下来的希望,我们现在的位置大约在海拔8200-8300米,刚才为了快速找到避风点,负重装备都扔了,还剩下不到四瓶氧气,如果暴风雪不停的话,这种海拔高度我们最多能够多支撑10来个小时。但好在是你缓过气来了,刚才真的是吓死我了知道吗?

我看着豆豆真切和关怀的眼神,我的眼睛瞬间湿了,但我此时也只是强忍住,我只能吃力的点点头,示意豆豆帮我叫扎西过来。扎西从旁边挤到我身边,低下身子,把耳朵凑到我嘴边,我微弱的对他说道,兄弟,这里我年龄最大,该经历过的都经历过了,唯一放心不下我孩子,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未来,他,还有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这种极端的情况出现,我感觉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不怕永远的留在这雪山上,这也许原本就是我的宿命,但你们不同,如果带上我,大家都不好走了,如果,哪怕有一点机会,你们帮我把豆豆一起安全的带回去。我求你了,这是我现在唯一,也是最后一个请求和愿望。放弃我,你们生还的希望会更大一些。

我恢复意识的第一认知就是现在这种极端的气候和环境下,刚才的暴风雪来临时的生死奔走,我的体能几乎耗尽,他们更年青,体能上应该还能挺住,但现在我们的装备都已丢失,补给和氧气都极其有限,少一个人的负担他们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都说求生是人的本能,但是和自已最重要的亲人相比,此时,我只想求死。只有我的死,才能更多的换回我最重要的人生存的机会。

想到死,很多人说自已不怕死,有一些突发的意外死亡根本没机会去怕,只到此时此刻,我自已真实的面对死亡,在这种有意识知道自已必死的情况下等死,我真的害怕,也不甘心,但是比起怕,更加强烈的是我希望豆豆有机会生还。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按住我的肩膀,豆豆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打断了我不由自主,不断闪现出的意识,这种情况下,豆豆大声又坚定的在我耳边说:死一起死,生一起生。

语气和他的表情让人不容置疑,伴随着他成长的这十九年,我太了解这孩子的性格,我最怕,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