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黑色喜剧卷(莎士比亚全集·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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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景 贝尔蒙;大厅

[巴珊尼挽波希霞谈话上;葛莱兴,奈莉莎,侍女等随上]

波希霞 我请你不必要,再过这么一两天,

再赌运气吧,只为万一你选错了,

我可再不能奉陪你了。所以,缓一缓吧。

我总觉得有什么似的,舍不下你——

不过这不是爱情;可你该知道,

要是我恨你,也不会有这想法了。

要不是生怕你误会了我的本意——

可是女孩儿家的心事怎么好出口?——

我真想留你住上一个月、两个月,

然后为我赌一下运气。我能教你

该怎么挑,才错不了,可是这么做,

我违反了自己的誓言;那怎么成?

可保全了誓言,也许你选不着我;

万一你落了空,你可叫我在心中

起了悔意,生了邪念;怨当初

不该不敢违背那誓言。恨煞你

这双勾人的眼睛!这两道目光

摄住了我,把我分成了对半;

半个我是你的,还有半个,还是你的——

我原是要说,这半个是属于我自己的;

可是,属于我的,那也就是属于你的。

所以整个儿的我,都归给了你啦。

唉,这可恶的时代啊,平白地在我们

跟我们的权利中间,打起一堵墙!

我虽然是你的,未必就是你的人;

果真是这样,造孽的是命运,不怪我。

我只管唠叨——这才好拖延那辰光,

把时间往宽里拉,向直里放,

好耽搁你挑选的工夫。

巴珊尼 快让我去挑选吧,

我提心吊胆,简直在受罪、上刑罚。

波希霞 上刑罚,巴珊尼!那么快给我招来,

在你的爱情里隐藏着什么阴谋。

巴珊尼 不敢有隐瞒,只有疑心病在作怪,——

我害怕眼看爱情竟成了泡影。

我的爱情跟阴谋凑不到一块儿,

就像冰雪和火炭,那冤家对头。

波希霞 嗳,我但怕你是熬不住苦刑,

才说出这样的话——给绑上了刑床,刑床(rack),欧洲中世纪的一种酷刑,受刑者被绑在刑床上,轮子运转,以相反方向猛拉他的四肢。

一个人还有什么话不能讲?

巴珊尼 你能饶我一命,我就招供出真情。

波希霞 好,从实招来吧,我饶你。

巴珊尼 从实招了:“我爱你”——这就是我的供词。

啊,好舒服的刑罚哪!我的判官

指点了我一句活命的话。可是

领我去认三个彩盒吧——我的命运!

波希霞 那就去吧!

(幕启,展现三个彩盒)

我给锁在其中的一个彩盒里;

只要你爱我,你准会把我找出来。

奈莉莎,还有你们,全都靠后些。

趁他在挑选,奏起音乐来,要是他

落空了,让他在歌声中消逝,像天鹅;在歌声中消逝:“天鹅临死,唱出了悦耳的歌声,仿佛凭着不可知的本能,预告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见斯宾塞(E. Spencer), 《牧人日记》(1597)]

把比喻说得更圆满些,我一汪蓝眸,

就是他葬身的清波。也许他中了呢?

那么音乐又像什么呢?就像那

忠心的臣民拜见新加冕的君主时

高奏的乐曲;又像是黎明时分,

柔和的笛声送进正做着好梦的柔和的笛声,英国当时风俗,新郎结婚,头一天早晨,在他卧室的窗下,演奏音乐。

新郎的耳中,催促他快起身迎亲。

这会儿他走去了,看他的风度,多沉着,

不输于那年轻的英雄赫克勒斯,希腊神话,赫克勒斯(Hercules)曾斩杀海怪,救出被绑在大石上,献祭给海怪的特洛伊公主。这一义举并非受爱情的鼓动,因为她的父王事前允诺酬谢他一对神马。波希霞认为在这点上,不如把她从父亲的遗命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巴珊尼。

可是在他心里怀着更多的爱情——

只见他在特洛伊人的哭喊声中,

奋身搭救那祭献给海怪的少女。

我站在这儿,做牺牲;她们守在旁边,

像泪眼模糊的特洛伊妇女们眼望着

一场恶斗的结果。去吧,赫克勒斯!

你若安然生还了,我也活了命。

我瞧着这一番斗争,心烦意乱,

倒像是我,不是你,上前去作战。

[巴珊尼品评匣子传来了歌声]


在哪儿孕育着飘忽的爱情——

是在脑海,还是在心灵?

怎样得胎,又怎样成形?

[齐唱]你说,你说

这爱情诞生在眼睛里,

但等看一个饱,它就断气?——

它躺身的摇篮,变成坟地。

我们一起给爱情敲响丧钟:

我先来敲吧——叮,叮叮咚。

[齐唱]叮,叮叮咚

巴珊尼 这么说,外表跟实质本来是两回事;

世人往往就受那装潢的欺骗。

讲到法律,哪一个肮脏的案件

不可以借冠冕堂皇的言辞来文饰?

在宗教上,哪一件背天逆理的罪孽

不可以用满脸的虔诚、满口的《圣经》

来掩饰丑恶,证明它该受祝福?

天下岂有那么没心计的坏人,

会忘了给自己戴上道德的假面具?

有多少懦夫,他们的心跟泥沙堆

那么松劲,瞧他们颊上的胡须,

却像煞赫克勒斯,好比狰狞的战神;

把他们剖开一看,里面的肝胆

可没一丝儿血色!就是这种人,

偏摆出一副凶相,让人望而生畏。

再看那“美貌”吧,那是全靠着脂粉

来堆砌;堆得越重,砌得越厚,

说也不信,人可变得越轻浮。

水蛇般拳曲的金发,不也是这样?

看它披在俨然是美人儿的额上,

只顾跟孟浪的风轻狂地调情,

却往往是从另一个什么人的头上——

从那坟墓中的骷髅上借来的。伊丽莎白时代崇尚金发,以深色的头发为缺憾,所以有戴假金发的风气。

所以说,“打扮”好比那陷人的海岸

把船只引进了风紧浪高的海洋;

像鲜艳的面巾罩着印度的美女。

一句话,这些都是狡猾的圈套;

以假乱真,好蒙蔽最聪明的人。

所以说,你,光彩夺目的黄金——

米达斯的坚硬的食物,我才不要你。米达斯(Midas),希腊神话中的国王,贪得无厌,祈求点金术;神许给他:凡是他手指接触到的尽变黄金。结果送进嘴里的食物,也成了金子。(见奥维德《变形记》11,102~145)

也决不要你——谁要你这脸色惨白、

在众人手里转来转去的奴才。

可是你,寒伧的铅,说什么讨俏,

你叫人摇头都来不及;然而正是

你的质朴无华打动了我的心,

胜过那花言巧语成千上万;

我就选了你吧:但愿结果美满!

波希霞 (转身,背向巴珊尼)

一切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去吧,反复无常的猜疑,轻率的绝望,

那打颤的害怕,那绿眼睛的妒忌!绿眼睛的妒忌,参阅《奥瑟罗》:“你要提防‘妒忌’啊!这个绿眼睛的妖魔……”(第三幕第三景)绿色在这里作为一种病态的颜色。

爱情啊,你静一静,你定一定神吧;

慢慢降下你的恩宠,别倾盆而下吧!

我受不起这么多祝福:要少些儿来啊,

我怕我担当不住!

巴珊尼 这里面是什么?

[打开铅盒,内藏一幅小像]

美人儿波希霞的复制品!是哪位画师

真巧夺天工!这一双眼珠在转动?

还是,映进了我心猿意马的眼珠

才仿佛在转动?那微微张开的朱唇,

张开来,送出阵阵甜美的气息——

这么香甜,却这么造孽,折开了

一对甜蜜的腻友。在这儿,那鬈发里,

画家化身为一个蜘蛛,织成了

金色的罗网来诱捕男人们的心,

比捕捉那自投罗网的蚊虫还稳。

可是她的眼睛!画这一对眼睛的人

怎么睁得开他自己的?画了一只,

只怕就两眼昏眩,描不成另一只!

可是瞧,我尽管赞美,还是大大的

委屈了眼前的画像:那虚假的幻影;

而幻影,又万万赶不上实体,那本人。

这儿是个纸卷,宣告着我的命运:

(展读)

你挑选不光凭外形,

可看得清,又选得准。

既然幸福已经降临,

不必再向别处追寻。

要是这结果叫你满足,

认为这是你天大幸福,

那么,快转回身,凑向美人——

多情的一吻,订下了终身。

好温柔的诗句!

(向波希霞)好小姐,请恕我大胆;

我遵照指示,来跟你把爱情交换。

(拥抱她,亲吻)

就像双方在争夺一个锦标,

看来自己表现得还不太糟,

耳边只听得满场的喝彩和喊好,

可昏头晕脑,直瞪着眼,不知道

这一阵阵赞扬可是为他呼嚷;

绝世的美人,我站在这里,就这样,

不知道眼前的情景是真是假,

除非你盖章、画押、担保一下。盖章、画押,暗喻亲吻。

波希霞 你瞧,巴珊尼少爷,我就站在这儿,

我就是这么个人。光为我自个儿,

我不愿妄想自个儿比现在的我

更好些;可是为了你,我希望我能够

三个二十倍那样胜过我本身,

再加上一千倍美,一万倍富有——

为了好叫我在你的心目中占据个

高一些的地位;我但愿,我的品德啊,

美貌、财产、亲友,都夸不尽的好——

可是把我从头到脚都包括在内,

我只是一个——零。把话说到底,

我是个没有教养、无知无识、

不懂进退的丫头;幸喜的是

她年纪还不算大,还来得及学习;

更可庆幸的是,她天资还不算笨,

还能够学习;最可庆可喜的是

她有颗柔顺的心,要捧着献给你,

愿意接受你的教导,把你当做

她的主人,她的统治者,她的君王。

(投入他的怀抱,吻他)

现在,我所有一切,连我自个儿

都归给了你,属于你所有。方才,

我还是这一座琼楼画阁的主人,

这一群仆役的东家,主宰我自个儿的

女王;可是现在呢,就在这会儿,

这一座宅子,这一班仆人,和这一个我

全都归你支配啦,我的夫君。

我交给你这个戒指,就算把这一切

都献给了你;要是你跟这个戒指

分离了,把它丢掉了,或者把它

送掉了,给了人,那就是断绝了恩情——

把心变了的征兆,我可要责怪你的啊!

(给他戴上戒指)

巴珊尼 小姐,你叫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啦。

只有我的热血在我血管里奔流,

在向你高呼;我神志已经迷惘了;

像万众爱戴的君王吐出了一番

美妙的演词,那兴奋的臣民涌起了

一片欢腾,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压倒了拥挤在心头要倾诉的话。

(吻波希霞给他的戒指)

要是这戒指有一天离开这手指,

那么我的生命也跟着离开了我!

那时候,你也不必顾忌,只管说吧:

巴珊尼已经死啦!

奈莉莎 姑爷,小姐,我们站在旁边,

眼看我们的心愿果然实现了,

现在该我们上前来道喜啦。

恭喜!恭喜姑爷!恭喜小姐!

葛莱兴 巴珊尼大爷,这位好温柔的小姐,

祝你们俩的幸福,想多大就多大!

因为我敢说,你们的幸福怎么大

也夺不走我的幸福。我有个请求,

当两位要举行白头偕老的典礼,

那时候,容许我跟你们在一起结婚。

巴珊尼 欢迎,只要你给自己找到了妻子。

葛莱兴 谢谢你,大爷,你替我找到了一个啦。

不瞒你大爷说,我这双眼睛瞧起人来,

可跟你一样地灵活。你看中了小姐,

我看上了侍女:(拿起奈莉莎的手)

你爱上了,我也爱上了。

大爷,我的步子并不比你慢啊。

你的命运由那几个彩盒决定,

我呢,其实跟你是同一个命运。

原来我在这儿,费尽了花言巧语,

汗水流了一身又一身,直等到

我山盟海誓,把嘴皮子都说焦了,

最后,才算有了一点儿苗头——

讨得了这位好姑娘的一句回音:

要是你有幸得到了小姐的终身,

那么,就算我也获得了她的爱情。

波希霞 真有这事儿吗,奈莉莎?

奈莉莎 小姐,是真的,要是你同意的话。

巴珊尼 你呢,葛莱兴,你这是正正经经的吧?

葛莱兴 是的——说正经话,大爷。

巴珊尼 我们的婚宴再加上你们的喜事儿,

那就格外光彩了。

葛莱兴 咱们要跟他们俩打赌一千两银子,看谁先生养儿子。

奈莉莎 怎么!赌东道,做庄吗?

葛莱兴 (嬉皮笑脸)可不,要赢东道,就得打桩呀。

可是谁来啦?罗伦佐和他的异教徒吗?

什么!还有我那威尼斯老朋友莎莱里奥?

[罗伦佐,吉茜卡,莎莱里奥上]

巴珊尼 罗伦佐,莎莱里奥,欢迎你们到来,

——如果我才做主人就有权向你们

表示欢迎。亲爱的波希霞,请你

允许我接待我这几位朋友和乡亲。

波希霞 我也是热烈欢迎他们,夫君。

罗伦佐 感谢你的好意。巴珊尼少爷,

我本来并没打算要来这儿看你,

可是半路上碰见了莎莱里奥,就给他

硬拖着一块儿来啦——说什么也没用。

莎莱里奥 是给我拉来的,大爷,我自有道理。

安东尼大爷托我代他向你问好。

[交给巴珊尼一封信]

巴珊尼 在拆这封信之前,让我先问一下:

我那好朋友这一阵子可好吗?

莎莱里奥 大爷,他没有病,除非是心病;

也并不轻松,除非打开了那心结。

你读了这信,就知道他的境况啦。

[巴珊尼拆信阅读]

葛莱兴 奈莉莎,招待招待这位客人,

向她表示欢迎。 (奈莉莎挽吉茜卡,退后)

把手伸给我,莎莱里奥,

威尼斯有什么新闻?我们的皇家巨商——

善良的安东尼怎么样了?他听说

我们交了运,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们是伊阿宋,把金羊毛盗来啦。金羊毛,巴珊尼曾形容波希霞:“披在她额上的金光闪闪的鬈发,好比那‘金羊毛’”。葛莱兴说:“我们是伊阿宋”,着重在“我们”两字,表示来求婚的虽多,惟独我们才取得了“金羊毛”。

莎莱里奥 我但愿你们把他失去的“金羊毛”

盗了回来,那就好啦。

(拉葛莱兴细谈,退后)

波希霞 那信里一定有什么不妙的消息,

叫巴珊尼一下子失去了脸上的血色;

死了好朋友啦?要不是,还有什么事儿

能夺去一个堂堂男子汉的气概?

怎么,越来越糟了!

(上前,温柔地)原谅我,巴珊尼,

我跟你合顶着一个命运,这信上

有什么事,也得让我分担一半儿。

巴珊尼 啊,亲爱的波希霞!这张纸上写着

不多几个字,可自从有纸笔以来,

再没有那样惨。好小姐,记得我初次

向你求爱,我曾坦白地告诉你,

我全部家产,流动在我的血管里——意即门第(血统)高贵,然而是个陷于经济困境的没落贵族。

说我是个绅士,这话没骗人;可是,

好小姐,只说是不名一文,你自会看到,

我是怎样在给自己装门面。说到了

我一无所有,我应当接着告诉你,

岂止一无所有,而且还欠一身债;

不但欠了我好朋友的钱,而且

还连累他为了给我张罗开销,

欠下了他那七世冤家的钱。

这儿有一封信,小姐;这一张纸

好比得我朋友的身子,那一个个字,

就像是一个个鲜血淋漓的创口。

可是,莎莱里奥,难道真有这回事?

他四面八方的买卖全都完蛋了?

一笔都捞不回来?那从的黎波里,

从墨西哥、英格兰、里斯本、巴巴里跟印度

这许多地方来的船舶,没一艘逃得了——

全让那叫人倾家荡产的礁石碰上了?

莎莱里奥 一艘也没有逃过,大爷。再说,

我怕是,即使这会儿他手里有现款,

偿还犹太人,那犹太人也不肯收了。

没看见这么个东西,长得倒像个人,

却这么穷凶极恶,只想把人害。

他成天到晚,缠住大公,说是,

这件官司若不是依法办理,

那么威尼斯这块“自由城邦”的招牌“自由城邦”,指外国侨民在这个城市里,可以享受跟当地居民同样的法律保障。威尼斯是一个商业城邦,它的繁荣建筑在对外贸易上,有必要对侨民采取宽厚的政策。

就得给砍掉。城内二十位大商人,

大公本人,还有那最有名望的巨族,

都劝导过他;可是他,水都泼不进,

任凭谁都不听;他,这才叫恶毒,

一口咬定,要法律解决,要执行

借据上的条文,要什么天公地道。

吉茜卡 我在家的时候,听见过他向杜巴

和朱斯——他的两个乡亲发誓说,

他宁可割下安东尼身上的一块肉,

也不要二十倍超过他所欠的钱。

照我看,大爷,要是凭着法律、

城邦的威严和权力,还驳不回他,

那么可怜的安东尼怕凶多吉少了。

波希霞 那大难临头的,可是你的好朋友?

巴珊尼 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最善良的人,

热心,慷慨,意大利找不出第二个

像他那样秉着古罗马的高尚精神。

波希霞 他欠下犹太人多少钱呢?

巴珊尼 为了我,借了三千两。

波希霞 什么,这一点儿?

还他六千两银子,把借据勾销了吧——

六千加六千,再倍上三倍,都行,

可不能因为巴珊尼有什么不是,

累这么一位好朋友伤一根汗毛。

(巴珊尼感激地拥抱她)

先领我到教堂去,把我认做你的妻;

然后,赶奔威尼斯,看你的朋友去!

波希霞可决不让你抱着一颗

不安耽的心,睡在她的身边。

我给你一笔钱,你拿去足够二十倍

偿还那小小的借款;等料清债务,

就带你的好朋友一起到这儿来。

暂时里,我的侍女奈莉莎陪着我

守着空房,跟闺女和寡妇一个样。

来吧!正好办喜事的日子你出门,

还得喜气洋洋,把朋友欢迎。

付好大代价才买得你这个人,

好叫我啊,怎么能不把你爱得紧!

可是且听听你朋友的来信怎么说吧。

巴珊尼 (朗读)

亲爱的巴珊尼:我的商船全都失事,债主们丝毫不肯通融,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出给犹太人的借据已经满期;一旦按照条款执行,我一命休矣。你我之间的种种债务,就算一笔勾销——只盼临死之前,能再见你一面。然而此事悉听尊便;如果你的心上人不希望你赶来,那就别理会这封信吧。

波希霞 亲爱的,快料理一切,立刻就动身吧!

巴珊尼 承蒙你好意允许我离开你身边,

自该兼程赶路,早去早回;

我一夜都不能在床上合眼——

片刻都不得安顿,直到跟你相会。

[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