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南山医院的意外
照我们的传统,一般怀孕初期前三个月,消息都会在家里封锁。等小宝贝足了三个月,长好了雏形后,才会对外宣布。但因为我们是王室宗亲,大半在外的时间都会有记者跟着,在这个新闻自由的年代,我出入医院产科检查等等消息,很快便在迦国流传开来。
最近各大报章杂志、网路频道都流传着不同的版本。有拍到我跟萧葵在医院的画面,流传着我婚内出轨萧葵、跑医院堕胎的;也有拍到景莫陪着上产科检查、说两人无法自然成孕,要经过手术、人工培植胚胎的…各式各样的看图说故事,从小在聚光灯下长大的我早已见怪不怪,也无意澄清。如果天天要为了没发生过的事情去给别人做解释澄清,岂不活得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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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二日天晴
这日,我照着与姚医生约定的时间来到南山医院做产检,景莫今天要参与公司外岛的紧急人事会议,无法陪我来产检。
宝宝此时已快满三个月,再过几日便是王室官方的公开记者招待会,向大众正式交代迦国王室添丁的喜讯,此前我也不想父母担心,顶着谣言满天飞,我也除了景莫谁也没告知,一心想着三个月稳定后再给家人一个惊喜。
我刚踏入医院,便看到其中两部电梯维修的牌子,而另一部电梯则停在了高层,等待电梯的人群挤出了长龙。姚医生的会诊室在三楼,经扶手梯也一样很快就到,我便转身往左侧的扶手梯走去。
这次的产检,结果也很满意,各项检查都达标,宝宝很健康,看起来是个不闹腾的小家伙。我跟姚医生确定好下次产检的日子后,便踏出了走廊。电梯还没修好,我又朝扶手梯走去。
踏上扶手梯后,我右手扶着电梯,左手拿着我自怀孕后、最爱吃的鲜奶油桶,一层层酥皮包裹着满满的嫩嫩甜甜的奶油,一口口咬着。放眼望去,因为电梯坏了,所以大堂扶手梯附近满满都是人,排着队往扶手梯拥挤着上上下下的。
在扶手梯缓缓朝下移动间,突然一个圆滚滚的孩子从后撞来,只听他边踏步边喊:“球跑了,球跑了。”转眼他便撞上了我的小腿,一颗小球从脚边弹过,咕噜噜地直往下滚。
我也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踉跄,直觉伸出了手拉住了孩子的小臂膀子,免得他心急追着球给摔着了,我拉着圆滚滚的小娃娃,失了重心,跌坐在了扶手梯的梯级上。后面追着下来的宝妈连忙跟我道谢,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感恩的说了一堆后,拉着孩子走了。
我没回啥,扶着电梯站了起身,随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似乎看到了五六年后的自己跟宝宝。我收回了目光,悠悠地又咬了一口奶油桶。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还没踏出扶手梯,腹中一阵恶痛传来,我直接在扶手梯底边昏了过去。朦胧中,后方的行人们及时煞停了扶手梯,两个一前一后的阿姨跟小哥连忙拉住了我往前倒的身躯,喊着救命,可惜我一個踉跄还是摔坐在了地上。而似乎一身黑影在混乱中从我身边掠过,从人群中急忙离去,眨眼间似乎看到他似曾在哪见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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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我醒过来时,已在病房,滴滴答答熟悉的护士铃响又从耳边传来。
“醒了?”我转过头,只见坐在病床前的景莫一脸担忧,掺杂着痛苦的脸,满眼血丝地紧紧握着我的手,他肯定担心死了吧。
“嗯。”喉咙似乎有些干渴,我的声音听起来稍许有些嘶哑。“怎么了?我是吃错什么了吧?刚觉得肚子疼。”我伸手摸了摸肚子,朝景莫一笑。“现在不疼了。”
景莫脸色煞白,嘴角微微抽动,似是有口难言。“你…不是吃错东西,是…小产了。”景莫很困难地把这令人心碎的消息从嘴里吐出,幽幽地传到我耳中。
“怎么可能?我刚见完姚医生,他说一切都很好啊!”虽然我不肯相信这是事实,但看着景莫肃穆的神色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想起失去的小宝宝,抚着小腹的我眼泪登时止不住外涌。“不可能呀!我就是刚看完医生出来,什么都没做呀!好端端的怎麽就……”我失去冷静,倒在景莫怀里痛苦不已,掩面痛哭。这个是我们期盼已久的小宝贝呀,他连名字都还没有,怎么就离我们而去了呢?
“……”景莫抚着我的背部轻拍无言安慰着,梗咽得无法回应我什么。
就在我们相拥中,天色渐沉,我们都没有说话。可能因为麻药的关系,我哭得迷迷糊糊似又昏睡了过去。昏昏沉沉中,我依赖地寻着握住景莫的手,感觉到他紧握着拳头,微微颤抖着。一阵鼻酸又涌了上来,知道他也在为我们失去的宝宝难过。我抚着他的手背,希望能让他安宁下来。
没有人比我们更能懂得这一刻彼的痛心疾首、也没有人能比我们更能在此时此刻给对方慰籍……
“我不想在医院待着。”我仰起头跟景莫说。
“好,今天晚了,你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明天姚医生容许的话,我们就回家。”景莫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扶我躺下。
第二天在姚医生的许可下,景莫给我办了出院手续,让我回家休养。出院前,在景莫与护士交谈之际,姚医生特地又进来找了我一趟。
“姚医生?还有手续没办妥吗?景莫在外面。”我坐在床畔等着景莫。
“不,我有事想问你。”姚医生脸色不佳。
“怎么了?”我感受到姚医生的凝重,站起了身。
“……”姚医生欲言又止。
“你,昨天见完我之后,有吃什么吗?”姚医生试探着问道。
“没有呀~我还没出医院,还没吃午餐呀。”我摇了摇头,突然想起奶油桶。“啊!我吃了一个奶油桶。”
“那奶油桶呢?都吃完了?”姚医生又追问。
“我不知道呀,我晕过去的时候,手上还拿着半截,但估计急救时也不知扔哪了。”我疑惑着看着姚医生。“到底怎么了?”
“你可能…被下毒了。”姚医生看了眼房门外的走廊,轻声说道。
“下毒?怎么可能?”我还没有很懂姚医生的意思。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毕竟每年意外小产的妇女们,太多太多了…
“你意思是…不是意外?是人为?”我突然回过神来,眼眶一热。
“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姚医生知道这涉及王室宗子,也不敢妄下定论。
“……”我不知道,但心底的恐惧止不住地往上飙升。
如果真像姚医生说的那样,那下毒的人目标明显是除掉我腹中的宝宝,而不是除掉我。但若我连敌人都没搞清楚是何人,下一刻我就很有可能无法再好端端地站着了。
“从胚胎脐带末端处检验出非常微量的残留褐酮素,这么小的剂量,对大人是无害的,但对于还未成形的胚胎,那是立刻能捏杀于无形的。而且褐酮素溶血速度很快,一两分钟内就可以发生效用。”
姚医生顿了顿,“最重要的是…褐酮素造价非常昂贵。而且根据迦国的药管、那是只有王室成员才能合法拥有的。因为太过昂贵,就连黑市上也没有褐酮素的存在。”姚医生靠近我一步,捏着嗓音跟我说道。
我登时全身发毛,耳边一轰。听着这不可思议的消息,如同雷劈般杵在了原地,姚医生剩下的话我已是听不清楚了。“姚医生,我怀孕跟小产的事情,不能告诉第三人……”我不想吓坏了双亲。
景莫回到房间,跟姚医生打了个招呼便搂着我出了病房。我一路恍恍惚惚,反反复复地想着姚医生刚刚跟我说的话。连景莫跟我一路跟我说了什么我也没听见。直到回到家里,上了房间,我才全身一软倒在了大床上。
“景莫…”我颤抖的声音透出了心中的恐惧。“宝宝是被蓄意毒害的,不是意外。”随着我的泪从脸颊滑落,我哭着把这个令人发麻的消息告诉了景莫。“根本就不是意外……”
“谁说的?姚医生?”景莫的嗓音听起来是如此的压抑,似是想压制住自己滔天的怒火,我还能听见他咬紧牙关所发出的“咯兹咯兹”声。
“姚医生他说宝宝是被一种剧毒害死的…”我坐起了身,卷起双腿抱头住,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不要害怕。”景莫急忙地步到我身旁,搂着我的身躯。“姚医生也只是猜测,不见得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是谁要来害我们的宝宝。”我哭喊着向景莫的怀抱投去,环抱着他的腰,寻求着安全感。
“小奕,听好。”景莫捧起我的脸,印干了我的泪。“这件事情不要跟其他人提起。如果是真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下毒的人,不能打草惊蛇。”他捧着我的脸,吻住了我的额头。“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余下的事情交给我。”景莫虽然看起来沉着镇定,但我知道他此刻心中的痛不会比我少。在景莫的安抚中,我昏昏沉沉地晕睡了过去。
那几天休息在家我总是来来回回地做噩梦。一会梦到婴儿的哭闹声,却找不到孩子;一会又梦到黑色人影向我奔来,一秒就掐住了我的脖子。窒息感太强烈,总是让我从睡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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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梦醒时应该已经是半夜了,天色暗沉,外街很宁静。我一头湿汗,坐了起身。此时身旁的景莫握着我的手,沉睡着。我轻轻挣开了景莫的手,拿起一旁的手机,“3:50AM”。我下床靠着微弱的手机荧幕亮光抹黑着去了厕所,擦了擦满头的汗。景莫匀称的呼吸声,伴随着窗外偶尔从远处传来的汽车呼啸声,夜色如此美好。
我蹑手蹑脚正打算上床,景莫的手机却在黑暗中一亮,透过荧幕显示出接收一则简讯。我心一沉,没事谁大半夜给人发短讯呢?按耐不住心底满满的不安与好奇,我蹑着手脚踱到景莫身畔的床头柜旁,轻轻拿起了手机,解了锁。
又是中奖讯息!
问题是:什么公司大半夜地不休息打样,给客户发“领奖通知”?我心底纳闷,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些领奖通知简讯丝毫不简单,但我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诈骗简讯?偷情暗号?
这是从“JKMS”发来的简讯,是那种公司名号简讯,并不显示号码,也不是电话已存的联络人。我点开了讯息,只见里面简短地写着:“亲爱的顾客:恭喜阁下于双十二所参加的抽奖活动中中奖了,请阁下于三日内登入链结网站进行领奖确认:
我心中一痛,双十二不正是我失去宝宝的日子吗?他不是去外岛开会吗?跑哪抽奖去了?我忍不住顺手按下了这长长的链接,却弹出了网页无效的画面,愤愤的我连续试了几次还是一样的效果。
越发觉得这简讯不寻常…
我盯着简讯认真地来来回回又看了几次,竖着看、横着看、倒着看,硬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直到我被景莫的翻身吓到,做贼般蹲下了身。心跳登时加速,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要是景莫醒了问我在干嘛,该如何应答。
我闭着呼吸蹲着等了半分钟,直到景莫匀称的呼吸声又在耳边响起,我才长长地呼出了闭着的气息,拿出了我的手机,照着景莫的荧幕,拍下了照片。
下一个难题来了,因为我点开了讯息的详细内容,现在显示新讯息的通知小红点不见了,这不明摆着告诉景莫有人动过他手机并且瞧过这讯息麽?如果我直接把这讯息给删除了,那我不就无法顺藤摸瓜,看看景莫最近的动作了?
我皱着眉思虑了半响,终于想出了个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两全之策。我拿起景莫的手机,把这简讯转发到了自己手机上,然后连同原本的讯息一同删除了。
怀揣着不安,我小心翼翼地将景莫的手机放回原处,在轻轻回到自己的一侧,偷偷摸摸回到了床上。我转过头看着景莫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渗透着神密感,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之后我没能再睡回去,两眼发直地望着天花板等待天亮,赶回公司处理未完成的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