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蛛丝马迹
办完了父亲的后事,我才终于有时间回到家中,好好整理父亲留下来的遗物。父亲的书房里陈列着他所有的收藏,大多都是些明清时期的瓷器。意外的是,我在一个橱柜里发现了那个被我摔碎了的康熙粉彩瓶。瓶子已被重新黏合起来,整体还保持完整,但那一道道触目的裂缝揭示了它曾经令人惋惜的遭遇,也见证了我和父亲之间曾经存在的巨大鸿沟。
“笃笃笃!”
我拿着粉彩瓶,还在黯然叹息时,外面有人敲门。我应了一声,一个人推门进来,是唐律师。他是父亲的私人律师,遗嘱便由他宣读。
“莫先生。”
“唐律师,有什么事吗?”
“我这里有一封信,是莫老先生托我转交给你的。”
“我父亲的信?”我疑惑地接过了信。
“是的,莫老先生特别嘱咐我要私下转交给你。所以之前当众宣读遗嘱的时候,我不方便拿出来。”
父亲还有一封信要私下给我?是什么内容?为什么不能公开?
我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拆开了信封,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莫维我儿:”
“为父突然发病,恐怕是等不及你回来当面交待后事。现委托唐振华律师帮我办理遗嘱见证事宜,此信亦由唐律师代笔。”
“你远走美国三年,渺无音讯,不甚挂念。为父反省,这些年来的确是对你过于苛求,亏欠颇多。如今半截入土,方知悔恨。你若肯原谅,我闭眼可安。”
“为父勤恳操劳二十余年,方创下雄海基业。望你能不计前嫌,继承父业,维系发展。如你不愿从商,可交由刘祥代为执掌董事会,保留股份即可。”
“莫雄”
“代笔人:唐振华”
“XX年七月三日”
信不长,却带给了我许多出乎意料的信息。我反复读了三遍,百感交集,惊讶不已。父亲最终用这种郑重其事的方式表达了对我的歉意。我虽期盼已久,此刻却毫无快意恩仇的感觉,只有黯然神伤。
而刘叔,父亲居然还对他如此信任,甚至愿意把公司完全交给他掌管。为什么,这可是跟父亲的亲口嘱咐截然相反呀?
等等!七月三日?
这信应该是在我回国之前就写好的了,那父亲当时在医院为何不直接给我?或者至少应该告诉我有这封信的存在。
“唐律师,这信......真的是我父亲所写吗?”
“是莫老先生口述,由我代笔的。”
“可是为何之前我父亲在医院苏醒过来,和我谈话时却没有提到他写了这封信?”
“苏醒?”唐律师似乎有些意外,疑惑地问道:“莫老先生在医院曾经苏醒过吗?”
“是啊!他还和我说了好久的话,当时我看见他还在病床上修改遗嘱,不至于连字都写不了啊?”我继续追问道。
“不可能吧!”唐律师一副十分惊讶的神情,摇头道:“莫老先生是中风后才被送到医院的。他当时就已经丧失了自理能力,更不用说动笔写字了。”
“中风?”这下轮到我大吃一惊了。
“是的。莫老先生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病情已经相当严重了。即使是口述这封信,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完成的。莫先生要是不信,我可以回去找当时的公证书来给你看。有两份公证书,一份是公证遗嘱的,一份是公证遗产捐赠的。这封信也属于遗嘱公证的一部分,除了我还有两位公证员在场,完全是符合法律程序的。”
“遗产捐赠?”我更糊涂了,那天宣读遗嘱时,并没有提到捐赠的内容。
唐律师点点头道:“因为立遗嘱时,无法联系到你,而莫老先生坚持要将大部分遗产留给你,所以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份遗嘱。如果你始终下落不明,三年后法院判决失踪,或者说你呃......死亡,请原谅,我也只是陈述遗嘱内容。呃,总而言之,如果你不能继承莫老先生的遗产,那这一部分遗产将全部捐献给慈善机构。”
我瞠目结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安排?而在医院的时候又为何只字不提?
“还有一点,莫先生你刚才说莫老先生在医院又重新修改了遗嘱,这不太可能。”唐律师又提醒道:“因为之前的遗嘱都已经公证过了。如果莫老先生想要修改其中的内容,肯定会联系我,然后由我来安排重新公证。否则,仍将以之前的公证遗嘱为准!这是已经产生法律效力了的,即使是莫老先生也不能随意更改!”
唐律师说得斩钉截铁,义正言辞,让我无法辩驳。但是我心中始终疑惑重重,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明白这些疑点。
“莫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呃,唐律师,不知道另外一份遗嘱我可以看吗?”
“可以。鉴于莫先生你已经正式继承了莫老先生的遗产,那第二份遗嘱就自然失效了。你如果想看,可以来我的律师事务所。”
“好的,谢谢你了,唐律师!”
“不用客气,是我应该做的。”
唐律师和我握手道别后便离开了。我又独自一人坐在父亲的书房里惆怅、思索。父亲留给我的这一封信让我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重起波澜。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又拿起那个粉彩花瓶,抚摸那上面的裂痕,思考着父亲如此安排的用意。这封信的内容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个唐律师的话是否能够相信?但他说有公证书,这应该不容易造假。可父亲为什么要将遗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呢?即使找不到我,也应该留给姐姐继承啊!还有刘叔,他到底值不值得我去信任?
我的目光在花瓶上游离,不时会转移到我拿花瓶的右手上。食指第二第三节上还有一排牙印,伤口已经结痂,应该是我梦游时自己咬的。可想而知当时我咬得也是非常狠了,居然还是醒不了。那两天的梦游经历我至今都解释不清,就连医生也解读不了。难道真的是跟我小时候的自闭症有关系?可当时我看了好久的心理医生,应该已经彻底康复,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反复发作的迹象呀!
我突然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自己回国之后短时间内就遭遇了这么多的意外情况,这些都是偶然,还是人为的?一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战,不寒而栗。不会吧!难道是有人在设局玩我?会是谁?怎么布的局?又有什么目的?
仔细回想,我在梦境中还是发现有太多的疑点。比如为何会反复做同一个梦,而结局又不尽相同。又比如在梦中受伤,现实中也确实有伤痕,可死掉了呢?我在梦里可死了十几二十回了,却没有真正死去!还有,我从来没有去过海城影视基地,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强的执念,梦游也会跑到那个陌生的地方?
我坐不住了,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考。最初的梦是在老上海足疗城,但那个梦很短,也没有什么危险。第二、第三个梦都是在我的卧室里做的。再后面的梦应该是我在医院走廊里开始做叶问的梦一直延续到结束。
不对!
我醒来的时候穿的是在家睡觉时的短衣短裤。姐姐也说我是从家里跑出去的!那也就是说,我去医院跟父亲说话,这也是梦!
太乱了!太乱了!我要从哪里开始才能捋清楚思路?
我顿时冲动起来。不搞清楚这一切,或许我还会遭人计算,所以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走出书房,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回自己的卧室寻找线索。我“噔噔噔”地跑上楼,打开房门,环视一周后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我开始翻箱倒柜,查看床底、门后包括浴室,还是没有找到什么血迹或者火烧过的痕迹。
“别急,别急!”我默默对自己道:“再从与梦境有关的东西开始查找!”
我先检查了那张金刚狼的海报,没有什么问题。简简单单的一张海报,贴在那里已经好几年了。我又检查了床,没有被烧过的或者是破洞的地方。只是很新,可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床单被子枕头套都换过了。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管家不可能还留着三年前的旧床单给我睡。地板也挺干净的,没有明显的污损。
我又走到浴室里检查。门是完好的,柜子也没有被烧过。我拿起新装的电话机尝试拨通自己的手机号码。通了,电话是正常的。难道那把大火真的完全就是我自己在梦境里想象出来的吗?
我在浴室里转来转去,愣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我又走到门外,盯着那扇“曾经”被枪击火烧过的门。门似乎很正常,可我却总有些感觉怪怪的。我的视线顺着门四处游走,最后停住了。浴室门上方的天花板好像有问题!我卧室天花板是白色的涂料,可浴室门口那一块颜色相比要淡一些。
我搬来椅子,站在上面伸手去摸那处天花板。冰凉冰凉的,似乎......涂料还没有完全干!
我一不做二不休,又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剪刀,站在椅子上直接用剪刀去戳那个位置的涂料。很容易就戳开了,是软的!确实没有干透!我一直戳一直戳,将一大块未干的涂料刮了下来。
该死的!果然有问题!新涂料盖住的地方是黑的!
我用手指搓了搓那黑色,搓掉了一些灰,粘在手指上。没错!应该是浓烟熏过的痕迹!如果那把火是真的话,这门也会有问题。是了!门太干净了!我摸了门的上沿、下沿和几处门缝,都没有摸到灰尘。这门可能也是新装上去的!
天花板重新扫过了涂料,门可能是换过了,那其他的诸如柜子、床单、被子等等等等也可以更换。这样一来,杀手那个梦很可能就是真实的。可管家和姐姐......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管家和姐姐不可能换得了,这么说,他们也有问题?还是他们也中招了,也跟我一样被人算计了?
这个局,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复杂、更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