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生态移民及生态移民工程

一、人口移动与人口迁移

人口移动（population mobility）是指人口在空间或地理位置上的变更。联合国《多种文字人口学词典》里的定义是空间或地理移动的研究是关于“个体在地理空间移动的数量方面的分析”（The study of spatial mobility or geographic mobility is concerned with the quantitative aspects of moves make by individuals in geographic space）。人口移动或空间位移是人类活动的常态，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但不是所有的人口位置的变更都属于迁移的范畴。人们的短期外出或近距离的变动都只能算是空间位移，而人口迁移则有其更严格和特定的规定性，那就是人口迁移通常伴随着居住地的变化。

联合国《多种文字人口学词典》对迁移的定义为迁移是指“包含了跨越一定行政疆界的居住地的变化的空间移动”（The distinguishing characteristics of migration is that it involves a change in usual place of residence and implies movement across an administrative boundary）。因此迁移对时间和空间变化都有一定要求，时间上是长期性的改变居住地，而不是暂时或短期的外出；空间上是要跨越一定的行政疆界。行政疆界的范围依所研究的问题的范畴而定，如研究国际迁移，发生在本国内的迁移就需要排除在外；研究省际迁移，就不包括省内迁移的人数；研究县际迁移的话，各县之间的迁移就要包括在内，但乡级迁移需要排除在外。迁移的最小行政单位应该是村级，人口如果只是在本村之内发生位移，则是不属于迁移范畴的。这对于我们后面界定生态移民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标准。

因此，每一个迁移行为的发生都会牵扯到相关的三个方面，即迁出地、迁入地和迁移者（也就是移民）。这三个方面被称为迁移的基本要素。

迁移者，或称移民（migrant），是指发生了迁移行为的人，由于发生了空间的位移，因此一个迁移行为也就把两个地方联系在一起，一个是迁出地或原住地（place of origin or departure），即人口迁出的地方，另一个就是迁入地或目的地（place of destination or arrival），指人口迁入的地方。上述要素构成了人口迁移分析的基本框架（见图1-1）。

二、人口迁移的类型

迁移根据不同的标准和研究目的可以分为不同的类型（见表1-1），最常见的是按照跨越边界的不同分为国际迁移和国内迁移，国内迁移又可以分为省际迁移、县际迁移等。国际迁移可以分为国际移民、国际劳工和国际难民等。

根据移民的性质，迁移可以分为自愿迁移（voluntary migration）和被迫迁移（forced migration）。自愿迁移是移民根据自己的意愿自发进行的迁移，如农民工向城市的流动，而被迫迁移（或非自愿迁移）属于由于外部力量导致的迁移，如工程移民、政治避难等迁移基本属于非自愿移民范畴。

根据迁移的目的，迁移可以分为劳动力迁移、婚姻迁移、退休迁移、教育迁移等，从而区分不同迁移目的的迁移人口。

根据迁移方式，迁移还可以划分为回返迁移、重复迁移、链式迁移、阶梯式迁移等。回返迁移（returned migration）指迁移者由迁入地返回迁出地的迁移。重复迁移（repeat migration）指迁移者在迁入地和迁出地之间来回不断的迁移。链式迁移（chain migration）则是指迁移人口迁移后，会随后把相关的亲属等也连带迁出来的情况，他们像链条一样一环扣一环。阶梯式迁移（step migration）则是指移民为达到迁移的最终目标，阶梯式一步一步接近目的地的过程。这些类型的迁移方式在生态移民过程中都出现过。我们后面会具体分析。

根据移民的规模和单位，可以把迁移分为个人迁移、家庭迁移、集体迁移和群体迁移。一般自由迁移以前两种迁移类型为多，而非自愿移民以后两种迁移类型为多。

根据迁移的方向，迁移还可以具体分为城乡迁移、乡城迁移、城市-城市迁移、乡村-乡村迁移等。

三、人口迁移与人口流动

由于我国户籍制度的存在，我国普适意义上的人口迁移又可以具体分为人口迁移和人口流动两个范畴（见图1-2）。人口迁移为伴随户口变动的迁移，即迁移者在迁入地可以成为户籍人口。人口流动为没有户口变动的迁移，迁移者的户口依然在迁出地。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表明2010年我国的流动人口规模为2.3亿人，人户分离成为我国人口在迁入地安居乐业的一个极大阻碍。

四、生态移民的内涵与外延

（一）生态移民的两种含义——迁移者与迁移事件

在搞清了移民的基本概念和类型后，我们可以对生态移民进行具体的解析了。首先生态移民本身具有两种含义，一种是指人，即以生态保护为目的而迁出的迁移者；一种是指迁移事件，即人口为保护生态环境而搬迁的活动。这两种含义在本研究中都会用到，虽然名称相同，但在具体语境中还是很容易区分的。所以，下面我们先着重看生态移民作为迁移活动的含义。

（二）广义生态移民与狭义生态移民

生态系统一词，最早是由英国的生物学家阿瑟·罗伊·克拉普汉姆（Arthur Roy Clapham）所提出，意指由物理因子与生物所构成的整个环境。1936年阿瑟·坦斯利（Arthur Tansley）提出，生态系统是指在一定的空间内生物成分和非生物成分通过物质循环和能量流动互相作用、互相依存而构成的一个生态学功能单位。在一个生态系统内，各种生物之间以及各种生物和环境之间存在一种平衡关系，任何外来的物种或物质侵入这个生态系统，都会破坏这种平衡，平衡被破坏后，可能会逐渐达到一种新的平衡关系。但如果生态系统的平衡被严重地破坏，则可能会造成生态系统的永久性失衡。

人类活动是造成生态系统失衡的最主要的因素。农业社会是人类有意识地改变生态环境的开始，农业社会的发展就是人类不断把自然生态环境改变为人工生态环境的过程。工业革命后，人类活动对生态系统造成的改变愈演愈烈，生态平衡不断被打破，生态危机频繁出现，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构成了直接威胁。

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引发的人口迁移一直伴随着人类的发展历程，人类在地球上的扩张一方面出自人类探索的天性，另一方面也跟人类追逐更好的生存环境以及躲避不适宜的生存环境紧密相关。20世纪后半期，随着世界人口的急剧膨胀、生产力水平的迅猛提高，在人类征服自然取得一个又一个伟大胜利的时候，人类也无可避免地遭到了大自然的报复，资源紧张、环境污染、生态恶化等成为全人类不得不正视和面对的共同问题。生态环境恶化引发的人口迁移也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

在我国关于生态移民和与之相关的环境移民、环境难民、气候移民等的定义及它们之间关系的讨论已有很多（郑艳，2013；包智明，2006；郭剑平、施国庆，2010；税伟等，2012），有的学者认为这些概念基本相同，可以互相替代使用，也有的学者认为它们存在内涵和外延上的区别，并不能混同使用。在这里我们赞同多数学者的观点，认为环境移民包含生态移民和气候移民等在内，是含义更广的概念。本研究中，我们把广义的生态移民定义为“生态环境变迁引发的迁移”，广义的生态移民可以是在生态环境恶化的情况下移民自主决定的迁移，也可以是为了保护生态环境，在政府的组织和倡导下进行的被动迁移。生态移民是环境移民的一种，两者有很大的重合性，因此，把广义的生态移民称为环境移民也无可厚非。但两者并不是等同的概念。国际社会使用环境移民、气候变迁引发的移民的频率更高一些，环境难民一词由于一直饱受争议，近些年也用一些新的概念替代，如环境引发的重新安置、人口居住安置（environmental displacement,population resettlement）等，这些概念一般都指由于各种原因引发的被迫移民的重新安置。

在中国，由于20世纪末以来中央和地方政府开始实施以保护生态环境以及扶贫为目的的生态移民以及易地扶贫搬迁工程，因此生态移民这一概念被广泛使用。就政府倡导的生态移民工程来说，这一概念在我国具有独特的含义，我国二十多年来的生态移民研究也主要是针对发生在我国的生态移民工程的研究，虽然学者们在解释生态移民的成因的时候也会用到广义的概念，但研究的具体对象还是生态移民工程以及其引发的各种相关问题。所以，狭义的生态移民概念就是指始于20世纪末21世纪初由中国政府倡导和组织实施的生态移民工程。这也是本书所研究的主要对象（见图1-3）。如不加具体说明，我们后面的研究中所使用的生态移民均指狭义的生态移民概念。

就前面谈到的生态移民的两个含义来说，因生态移民工程而搬迁的人口称为生态移民。我们的研究将同时关注生态移民事件和生态移民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