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礼学基本问题研究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前言

這本小小的論文集,凝聚了我們一種願望。

“禮學”到底是什麽?是研究上古制度,還是儒家理想?是考古,還是實踐?《三禮》經文敘述不够詳備,也有相互衝突之處,歷來學者調和矛盾,填補空白,以什麽作爲依據?由於標準曖昧,因而當我們面對古代學者五花八門、甚至對立的禮學觀點時,往往感到迷茫、無所適從。

《周禮正義》集清代禮學之大成,梳理不同學説,折中一是,應是最便學習。然孫詒讓所定結論,是歷史事實,還是經書虚構,無法輕下判斷;至於被孫詒讓否定的歷代學説,似乎也不宜徑視爲謬誤,作爲過時言論來忽略。“禮學”無法用“二重證據法”在清代學術的成果上繼續往前發展,因爲兩千年的禮學史,顯然不以探求上古事實爲唯一目標。

當我們對清代禮學及其近代發展感到迷茫時,朱熹的禮學以巨大魅力吸引了我們。

除了周公、孔子、子夏、荀子等先秦人物外,經學史上最具典範意義的學者,無疑是鄭玄與朱熹。元明至清代前期,禮學即以朱熹爲宗。而在乾隆年間,以《四庫提要》爲代表的漢學、宋學對立概念開始普遍流傳,使得嘉慶以後的禮學著作較少引用參考朱熹著作,但朱熹經學的深刻影響自無可否認。近代以來,朱熹則以哲學思想爲學者所重,朱熹禮學漸爲學者淡忘。如今回顧兩千年經學史或禮學史,朱熹尤其重要,一則以其元明前後五百年主導學術之重要歷史意義,二則以近兩百多年來學術界對朱熹禮學的陌生。

我們想瞭解朱熹如何研究禮學。禮學既然不能專用理氣哲學爲説,朱熹如何分析經書,建立一套禮學理論?朱熹禮學與唐代以前或清代學者之間有何本質差别?這些都是吸引我們的重要問題。研究朱熹禮學,我們認爲,除了有争議的《家禮》,還是以《儀禮經傳通解》爲最關鍵的材料。朱熹没有完成《儀禮經傳通解》的編撰,《喪禮》、《祭禮》二部分是由高足黄榦續編,或以爲《祭禮》由楊復編撰。不瞭解整部書的編輯情況,其内容與朱熹經學之間的關聯也就説不清楚。過去有關的論述,對最基本的文獻材料都無法完全掌握,只能參考散見於《文集》、《語録》的言論,從外圍談論朱熹禮學,始終是隔靴搔癢。

長期以來,《儀禮經傳通解》并非常見書,更非禮學必讀書,近百年來通讀過的人恐怕屈指可數吧。因此,我們的工作從梳理《儀禮經傳通解》的版本情況開始。别看朱熹是歷代最受推崇的大學者,我們要讀《儀禮經傳通解》,都不知道該讀什麽版本。目前比較方便取得的,有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也有2002年安徽教育、上海古籍出版社共同出版的《朱子全書》排印本,但底本來源都不太可靠。經過數年的艱苦奮鬥,又得力於諸多師友的支持,我們已經出版《楊復再修儀禮經傳通解續卷祭禮》(2011年,中研院中國文哲研究所出版)和影印宋刊元明遞修本《儀禮經傳通解正續編》(2012年,北京大學出版社),有關《儀禮經傳通解》在文獻學方面的問題,基本都解決了。

於是,我們約請十幾位師友,參與討論朱熹的禮學。2012年夏季先後辦過兩次聚會,又經兩年的調整,形成這本論文集。縱覽本書,筆者不禁感到欣慰,認爲本書已經對我們當初的疑問提供了初步的答案,至少提供了探索的基礎。

本書編輯這二十二篇文章(又有三篇存目,不收録),分爲四組。第一組收録五篇,我們擬設的主題是如何認識朱熹禮學的特點?所收文章,都通過朱熹禮學與清代前期禮學或西方禮學的比較,討論朱熹禮學的特點。嘉慶以後的禮學著作,總體上與朱熹禮學保持較大距離,所以不便直接進行比較。這些討論,都涉及我們最終關心的問題,讀者也不妨當問題的提出來看。第二組收録的八篇(又存目一篇),可以視爲對第一組提出的問題嘗試做出答案。八篇分别從不同的角度討論朱熹禮學逐漸形成的過程,以及朱熹禮學的特性,雖然還不能説是令人滿意的全面答案,但相信已經獲得了相當豐富的認識。第三組收録四篇(又存目一篇),是對已出版的兩部書《楊復再修儀禮經傳通解續卷祭禮》、影印宋刊元明遞修本《儀禮經傳通解正續編》的補充和糾正。兩部書加上本組數篇文章,有關《儀禮經傳通解》文獻學方面的認識已經相當完整,剩下只待楊復《祭禮》第二部傳本的出現了。第四組收録五篇(又存目一篇),討論禮制與禮學的關係。朱熹禮學以經書爲基本材料,但朱熹對實際禮制的關注也非常强烈。如何結合禮制與經學,是理解朱熹禮學的關鍵。分别就具體問題討論的這數篇,可以讓讀者瞭解到朱熹禮學非常重要的背景。

本書内容豐富多彩,絶非個人所能獨立撰寫,體現了合作研究的優勢。同時,主題、主綫明確,關注點集中,也避免了項目、工程式論文集的乏味,是十幾位師友真心合作,共同面對朱熹禮學這一課題的成果。筆者感謝這十幾位師友,也爲獲得的成果感到衷心的喜悦。希望本書能爲讀者進一步深入研究提供可靠的基礎及豐富的啓發,能讓讀者感到一種充實感。

葉純芳和筆者合作經營了這一研究計劃,到本書出版,計劃可告一段落。本書相關的研究計劃,從策劃到實施,每一階段都承蒙陳蘇鎮老師的指導、關懷,在此表示我們兩人無限的感激。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及榮新江主任,一貫支持我們的工作,并爲本書出版提供了大力幫助,謹此致謝。中華書局是業師故王文錦先生供職多年的老單位,非常感謝書局領導及編輯同事們的辛勤工作。本書能由中華書局出版,筆者感慨很深,獨以不能請王老師翻閲爲憾。

喬秀岩

二〇一四年三月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