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文化传播书系”序
梅子黄时雨弥漫着整个城市。城市西部不断延伸的湿地，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就在十多年前这里还是乡村。这一带在历史的记忆中，河渚草木丰茂，菱歌唱晚，村居烟火百十家，若断若接，别是一番景象。后来城市扩展，这里变成了这个城市的边缘，最多只能算是城乡结合部。而现在这片国家级湿地生态保护公园，俨然被称作“城市的肺”。环绕在其周边，高屋鳞次栉比，园区星罗棋布，楼宇参差，间或有轻舸穿梭河港，大有一番都市渔舟之景象。越过它再向西便是以阿里巴巴为中心的“梦想小镇”，那是中国在城市化过程中，突破传统的内聚型扩张的城市发展模式，而将城镇与都市完美融合的一个典范。也是这个古老城市的文化版图和文明形态在信息时代一次节奏明快的延展和传播。
这个城市的文化血脉，很大程度上是由江、河、湖、溪所贯通的。在城市如沙洲般刚刚形成之初，秦始皇从这里渡罗刹江（钱塘江）东巡会稽，那一天因为风浪太大，他泊舟现今的宝石山下，船缆就系于山腰大石之上。也就是那一年，他定名这片土地为钱唐县，这实在是杭州写入史载文化的开始。那时候还没有西湖，只有与钱塘江连成一片浩渺的浅海湾。海浪从南边的玉皇山和北边的宝石山两个岬角涌入，布满了整个低洼的平原地带，而西溪湿地那时候还处在一片汪洋之中。传说，杭州的先民最早就居住在小和山，航船进出，渔猎为生，古代“杭”与“航”通，是以杭州地名也由来于此。后来沙洲沉积逐渐围湖成陆，城市与湖山相依也越来越加繁荣；再后来隋炀帝开凿江南运河，这条贯穿中国南北的大动脉，真正沟通了北方帝京的文化与江南的传说。当近古的中国文化辉照世界的时候，从吴越国到南宋定都，这个城市终于成为当时世界经济艺术发展最璀璨的明珠之一。
亚里士多德有一个经典的定义：“人是逻各斯的动物。”而文化在本质上就是人类故事的演绎和符号化的过程。所以当从文化传播学视角来看待这些时，我们简单直接就将他的话转化为“人是符号化的动物”。城市是人类文明发展的自然集聚，因此它作为人类社会进步的象征，本身具有相应的符号价值。法国城市地理学家菲利普·潘什梅尔在其所著《法国》一书中曾经这样描述：“城市既是一个景观、一片经济空间、一种人口密度，也是一个生活中心和劳动中心，更具体点说，也可能是一种气氛、一种特征或者一个灵魂。”他对城市的理解，不仅超越了一般自然和经济认识的局限，而且其眼光穿越物质存在的空间，延展到了城市的精神品性层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指向了城市的文化和人格，以及由文化人格所折射出来的城市形象和城市品牌。以此来看我们对城市文化传播的关注，这就不仅仅是出于城市商业文明的需要，同时也是城市文化精神建设的需要。这些正好与我所主持的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工作相对应，完全切合“城市文化创新传播研究中心”的工作主旨。编写“城市文化传播书系”的初衷，就是在这一背景下产生的。我们试图在三个层面上渐次表述叙述逻辑，并以此形成本书系的三大特色：以城市和城镇化为基本立足点，对应的观察范围主要是杭州以及浙江的区域文化研究；以公共文化资源为核心要素，对应的探究对象主要是文化品牌与文化价值共享；以网络新媒体为呈现形态，对应的研究方式主要是文化资源创意转化与新媒体传播。我们期待以此促进城市文化传播的内容创新与形式创新。
“城市”在这里具有特定性指向，确切地说，是杭州乃至浙江的城市发展和城镇化。所谓“文化资源”是指文明演进过程中，所形成的一切与文化相关的生产生活内容，它以精神状态为主要存在形式，也包括文化品牌和相应的公共文化形态。运用现代创意技术和创新思维，对文化资源加以创造性转化，包括对这些文化资源予以新的技术呈现形态，以及给予其创新性的理论阐释，进而形成包括系列著作的多种传播形态，通过价值重构和资源共享达成直接和间接的经济社会效益。这既是文化内容的丰富和延伸，也是文化规范的更加有序化和系统化。“城市文化传播”涉及研究视角、研究范围和研究方法。对文化资源和文化品牌进行适应性的合理解释，充分发掘其影响力即文化软实力，既表现为传播手段的创新，也表现为传播内容的创新。侧重于杭州乃至浙江的区域性的论述特点，有利于整个书系更加深入、更加聚焦，而基于现象学的观察在体现自身特色的同时，也有利于提升其普适性意义。文化的传播是国家和城市软实力的一种建构和重塑。正如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所说，人类社会发展很大程度上如八卦一般，通过故事的虚构和叙述而存在，而发展的过程自始至终也都是在讲故事。所以传播中国文化的实质，就是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而任何宏大叙事实质都是基于具体对象的深刻观察而展开的，因此立足于区域文化的研究和传播，本身就是探寻普遍性理论的一种路径，即通过杭州乃至浙江故事，演绎中国故事，并最终寻找理论阐释和话语表达的创新性符号体系。
校区的旁边就是古老的京杭运河，千百年来这条河桨声灯影，舟楫穿行，在我的印象里那是中华文化从农耕文明走向工业文明，从大河文化汇入海洋文化的象征。而“城市文化传播书系”是一套开放性的丛书，作为浙江大学城市学院传媒与人文学科融合发展，协同杭州市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城市文化创新传播研究中心”共同推进的结晶，我们并不狭隘地封锁自己的目光，而是一如这条河和这个城市充满生机的延展那样，更愿意用开放的胸怀自由地呼吸，拥抱所有郁郁葱葱绿色的生命。也许在杭州乃至浙江文化积淀流播的绵绵历史中，这只能算是梅雨飘洒中微不足道的一滴，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希望万涓成水，汇流成河，一如运河那样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
卫军英
2017年6月25日
杭州栖溪阁
（丛书主编卫军英：文学博士、传播学教授，整合营销传播研究专家。浙江大学文化创意产业学博士生导师，浙江大学城市学院传媒与人文学科带头人，主持杭州市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城市文化创新传播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