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5章 求不得
要离听思源唤这位仙姑“娘”,才知这是思源的母亲。
见思源正伤心欲绝,要离也不敢离去,怕留她一人在此地再有闪失。
如今想去喊师兄们和廿熹过来也是难了,要离只盼望着,大家能早些发现他放在桌上的白羽竹箭和那封信,也好来同德宫寻他。
不料,日上三竿,廿熹和师兄还未来寻他。
眼看思源仙子肝肠寸断,自己同她仅有几面之缘,既不便上前安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尤其是思源仙子推自己的那一掌,要离心中怕她是误会了什么,会恼了自己。
大师兄献艺想去寻要离一起出来打探消息,却见他房中无人,桌上也并未留下信条。
无奈,献艺一个人来到魇城中信步徐行,刚刚行至同德宫前,却见今日的宫门竟是开的,心中一时充满了疑问。
索性这同德宫自己已经去过一回了,献艺也不害怕,径直走进宫内想打探一番。
献艺进到同德宫内,正左顾右盼,却见有一间宫室的门开着。
献艺察觉到了神仙的气息,但他仍不敢大意,毕竟那位守宫的仙姑也是神仙,她却凶得很。
献艺慢慢靠近宫室,走得越近,却越好似看到殿中有一位穿着槐黄色霓裙的女子,那模样像极了思源,却又看起来没有思源温柔静好。
献艺走到殿前,才发现竟真的是思源仙子!
她瘫坐在地上的一滩血泊当中,霓裙上沾满了血污,她怀里紧紧抱着那日与师兄弟厮斗的仙姑。
细看,却见那仙姑的胸口直直地插了一把匕首。
此时,思源的脸上依旧血泪模糊,眼中无神,双唇惨白。
献艺在她面前站了许久,思源都还不自知。
献艺见思源这样,心痛不已,缓缓蹲下来,为她整理了侧耳的散发,“思源,我来了。”
思源听到这句话,才知道是有人到这宫里来了,她缓缓抬头,竟看见了献艺。
刹那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将头靠在献艺的怀里,只顾大声哭泣。
献艺并不知其中情由,可是他无论如何都见不得思源伤心。
于是,献艺轻轻将思源与那仙姑拥入怀里,任她纵声哭泣,哭出心中的苦涩与悲伤。
良久,思源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小,献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才发觉她已经昏睡过去。
思源抱着娘亲的仙身,已经呆坐了一夜,最后竟倒在了血泊当中。
献艺的身上也沾得满是血污,他轻轻抱起思源,将她抱回驿店。
走在路上,他的眼中只有满满的悲伤,他见思源这个样子心疼不已。
街市上,众人皆看着他沾了一裙的血污,怀中还抱着一位满身是血的姑娘。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身后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与点点血滴。
一天一夜后,待到思源醒来,她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张陌生的床上。
思源缓缓睁开双眼,见廿熹与献艺等人守在自己身边,见到熟悉的人,又想起那夜在同德宫内发生的许多事,竟一时间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廿熹见她悲痛欲绝,也与她哭起来。
此时任何的安慰都苍白无力,廿熹只得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让她可以全部哭出来。
哭了很久很久,思源才渐渐止住了嚎啕大哭。
这时,献艺将一只乳色的玉牌挂在思源的颈上,玉牌上面雕着一只精致曼妙的凤凰。
献艺轻轻说了句,“思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这玉牌是我擅自从思庙仙上的颈上取下的,你留个念想吧。”
在献艺心中,思源的痛苦已变成了他的痛苦,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都随着她而变化。
她自幼便被父母将元神藏于白鹇体内,十六万年既未在生身父母身边承欢,也未在思庙仙上身边享受片刻的欢愉。
可如今,刚刚将这仙姑错认成生身母亲,她却又骤然离去。
献艺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能告诉她。
因为有父王的命令,他一时间还不能道破思源的贵重身份。
他恨自己不能将她真命天女的身份说出去,好让她稍稍释怀,他恨自己。
献艺想不到办法,便决心加倍爱护思源,给她余生安乐。
木族这边,黑莲向成王汇报,“殿下,一切已经办妥了。”
“如何?”
“自然是泣下沾襟、摧心剖肝。”
“很好,这一苦做得不错。”
黑莲坏笑道,“世间一切,心所爱乐者,求之而不能得,是名求不得苦。”
三日后,献艺、无声和无息一行三人将思庙仙上的仙身送去了北州的往生海。
廿熹与要离留在上州照看思源。
这日,思源与廿熹、要离在街巷上的一棵老树下喝茶。
廿熹知道思源心中有苦,也不敢说话。
忽然,思源却先开口了,“公主,你喜欢他?”
廿熹愣了一下,“嗯?”
“思源看得出来,公主与这蛮荒世界来的野兽情投意合。”
“思源,你为何忽然说起这个?”
“我只是想告诫公主,不要被小人给骗了!”
“思源,你和要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这时,要离冷冷地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思源眼中含泪,瞪着要离,“那夜,我听见有人喊着抓妖孽,我便闻声跑去查看。谁知,我竟亲眼见他将我娘抱在怀里,手中握着那把插入她胸口的匕首。他为了夺去同德宫内的旧物,竟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你若来日嫁给他,只怕会痛不欲生。到那时,你便知道此时我心中的痛苦了。”
“思源,你可能误会了。要离他虽然不拘小节,但他的品行我还是信得过的。”
“你信得过?你信得过又有何用,他将我娘杀了。说不定来日,他还会伤了你的父母兄弟,甚至将你也杀了。”
“不会的,思源,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隐情,你切莫心急。”说罢,廿熹朝要离使了个眼色,想让他解释一番。
要离倒是乖觉,浅浅说起,“那夜天将黑时,有人将一支白羽竹箭飞射到我房内,里面还有一封信,约我子时在同德宫单独相见。我怕自己只身去了会遭遇不测,还将那竹箭和信都放到桌子上,好让师兄们可以去寻我。子时刚至,我便去同思庙仙上见面,她将同德宫的宫钥主动送给我。就在那时,有一个黑影将她掳去。我对宫内地形不熟悉,追上去时,那黑影刚要对仙上不轨,我还未来得及去救她,思庙仙上便被那黑影杀害并推了出去。我想去救她,可为时已晚。恰好思源仙子看到这一幕,便一心认定是本兽害了思庙仙上。”
思源此时心中只有仇恨,“你本就是巧舌如簧之人,你的话如何信?”
“本兽没有做过的就是没有做,欲加之罪本兽不能认。我虽然轻浮一些,却也是光明磊落的野兽。”
“我且问你,你房中的竹箭和信呢?为何你们初入同德宫时我娘百般阻挠,你一个人在深夜里去她却将宫钥拱手相让?你如果想救人,为何却一直握着那支匕首?”
要离镇定说道,“思庙仙上见我佩戴了赤金石,说是奉上神之命,甘愿将这宫钥给我。我握着匕首是想让思庙上神弥留之际不再因为仙体发抖而徒增痛苦。至于为何那竹箭与信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出门前的的确确把它们放到了桌子上。”
“狡辩!”
要离知道,此时思源心中悲痛不已,冲动之下会误会了自己,不愿让她更加难过,只无奈说了句,“我如今只希望思庙仙上往生极乐,也希望思源仙子早日走出这伤心之事。”
思源不想再和这个道貌岸然的野兽坐在一个桌上,起身就要离去。
廿熹追上去解释,“思源,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要离的品行我是知道的,他定是不会做出这样背德背义的事来。这件事情本就蹊跷,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思庙仙上法力高深,如果不是那捆仙绳,她怎会打不过害她的妖孽。要离他又没有捆仙绳,以他的修为也不可能将思庙仙上绑了。”
思源听着廿熹的一字一句,心中宛如刀割,她停下来红着眼睛对廿熹说,“公主,我跟随了你十六万年,如今你竟宁愿相信一个害死我娘的凶兽,也不愿意为我考虑。你知道我此刻心中有多苦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娘,认了她以后我感觉余生都会安稳许多,可是顷刻之间她又被夺走了。”
廿熹难过道,“思源,我真的也很为你难过,更心疼你。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我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想帮助要离,我只是想找出真想。你如今有一些冲动,可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我和我娘,我爹,还有小熠,我们青玉龙宫内的所有人都很关心你,七海就是你的家。思庙仙上的事情,只要七海一日不干涸,我便为你追查到底。”
思源却苦笑起来,“如果七海就是我的家,为何你却会为我的出身担忧?为何你会想方设法地提升我的仙阶,好让我出嫁时不要受了人家的冷眼。如果我也有公主的身份,只怕我不会和我娘,还有我爹,为了守护上神一家而流落九州,无辜惨死。”
“思源,我们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我娘不是说了吗,七海永远是你的娘家,如果你日后在祁燕受了气,可以随时回来,会为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些话,你信了,我却不敢。如若有一日,你受了委屈,恐怕海王爷会用七海淹了那人全族。而如果换做是我,他定不会如此。”
廿熹听了这话,也无话可说,只得委屈说道,“思源,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先养好身体与精神,我一定会为你查出凶手的。”
思源走后,廿熹与要离心中都不痛快,他们急火攻心,竟也忘了赤金石一事,错过了这个线索。
二人只想着查探那黑影的下落,却苦于没有结果。
另一边,献艺回来去寻思源了。
见她伤心难过,平常的话也难以令她释怀,便只将她轻轻搂入怀里,在高山上看着魇城内安静的风光。
良久,献艺说,“你可是与师妹拌嘴了?”
“嗯。”
“思源,你娘的事我一时查不清缘由。可是你若觉得孤立无援,便站到我这边来吧。”
“嗯。”
“如果在七海住得委屈,我们就早日成婚,我把你接到祁燕的仙宫里住。”
“嗯,那等你渡劫回去,就来七海娶亲吧。”
“好,回去就娶你,不让你再多受一日委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