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词    类

词类，是指词在语法上的分类，也就是词在语言结构中表现出来的类别。

古代汉语的词缺乏形态。我们根据词的意义和词的语法功能相结合的原则，将古代汉语的词类分为名词、动词、形容词、数词、量词、代词、副词、介词、连词、助词、叹词十一类。前五类表示事物、行为变化、性质状态、数量等概念，有实在的意义，能够做句法成分，大多能够独立成句，属于实词；后四类只有语法作用，没有实在的意义，不能做句法成分，也不能独立成句，属于虚词。代词和副词的情况比较复杂，它们不表示概念，没有实在的意义，因而不少古代汉语语法著作把它们列入虚词；但是，它们都能做句法成分，代词以及个别副词还能够独立成句，因而有的语法著作把它们列入实词。其实，代词和副词是介乎实词和虚词之间的词。为了叙述的方便，为了照顾文言语法研究的传统习惯与基本格局，我们把它们归入虚词。

下面将上述十一类词做简要介绍。关于虚词，后面还要分章叙述。

一、 名词

名词是表示人或事物名称以及时间、处所的词。它常用在动词的前边或后边，充当句法结构的主语或宾语；它可以受形容词、数词、代词修饰或限定，一般不受副词修饰。

例如苏轼《石钟山记》一文中，“水经、彭蠡、郦元、唐、元丰、齐安、尉、无射”，分别为书名、湖名、人名、朝代名、年号、地名、官名、古钟名，都是表示特定事物的专有名词；“口、潭、风、浪、水、石、声”等，是表示一般事物的普通名词；“今、年、月、莫（暮）、夜、古”等，是时间名词；“下、上、南、北、间、中”等，是方位名词。

二、 动词

动词是表示动作行为、存在变化及心理活动的词。它常用在名词的后面或前面，充当句法结构的谓语或述语；有时用在其他动词前面做状语；能受副词、数词修饰。

例如《石钟山记》中，“临、搏、访、得、聆、鸣、止、腾、至、笑”等，是表示有形活动的动词，前五个以某一事物为对象，而后面能带宾语的，称他动词或及物动词，后五个不以事物为对象，其后不带宾语的，称自动词或不及物动词；“以为、疑、信、惊、恐、知、识、欺”等，是表示意念的动词；“有、在、无”，是表示存在的动词，后面都带有存在的对象；“如、若”是表示联系的动词，用来联系主语和宾语；“能、欲、可、肯”是表示可能或意愿的动词，它们常用在其他动词前面起辅助作用，其意义也不限于表示能愿，以称“助动词”为宜。

助动词除了上述四个以外，还有：表可能的如“克、足、得”，表应当的如“合、宜、须、会须、庸（多用于否定）”，表意愿的如“敢、忍、屑”，表被动的如“被、所、见”。

三、 形容词

形容词是表示性质、状态和模拟声音的词。它常用在名词的前面、动词的前后，表示修饰或补充；也常用在名词的后面，充当句法结构的谓语；它能受副词修饰；描写情状的形容词可以重叠，也可以加衬音助词“然、若、如、尔”等。

例如《石钟山记》中，“猛、奇、详、陋、简”等，是表示性质的；“深、微、洪、函胡、清越、乱、明、森然、徐”等，是表示状态的；“铿然、硿硿焉、磔磔、噌哄、窾坎、镗鞳”，是模拟自然声音的。

四、 数词

数词是表示数目和次序的词。在早期文言里，数词直接用在名词的前后或动词的前面，表示修饰；可以用在名词的后面，充当句法结构的谓语；它在句中做主语和宾语时，前面要有先行词。数又分为基数、序数、问数、倍数、约数、分数。

1. 基数  个数有一、三、九等，位数有十、百、千、万、亿等。文言里位数与个数的结合往往在中间加连词“有”（读作“又”）来表示，如“十有五、三十有六、八尺有余”。

2. 序数  文言的序数，除用基数表示外，一般用“上、长”等表示第一，如“全国为上”（《孙子·谋攻》）、“长子迈”（《石钟山记》），用“次、其次、次者、次之”表示第二、第三等。有时还用“首、末、伯、仲、叔”等词及干支来表示。

3. 问数  文言文里除用“几”外，还常用“几何、几许、若干”等表示。

4. 倍数  一倍用“倍”，五倍用“蓰”，十倍用“什”。此外，还有一种习惯用法，就是连用两个个位数，前者表示倍数，后者表示基数。例如“三五二八时，千里与君同”（鲍照《玩月城西门》），“三五”指十五，“二八”指十六。

5. 约数  文言里除连用相邻数字表示以外，或用“几、几何、若干”等词表示，或在基数词前加“可、无虑”表示，或在基数词后加“所、许”等表示，如“饮可五六斗、十人所、四千许卷”。

6. 分数  文言里表示分数与现代汉语不同，有四种格式，其实只是繁简不同。

甲式：母数+分+名词+之+子数  如“一月之日，二十九日八十一分日之四十三”。（《史记·历书》正义）

乙式：母数+名词+之+子数  如“大都不过参国之一”。（《左传·隐公元年》）——参，同三。

丙式：母数+之+子数  如“中，五之一；小，九之一”。（同上）——中，中都。

丁式：母数+子数  如“戍死者固十六七”。（《史记·陈涉世家》）——十六七，即十分之六七。

五、 量词

量词是表示计量单位的词。表示人或事物单位的，称物量词，如“斗、升、丈、尺、斤、两、钧、镒、亩、斛、匹、头、株、乘”等。物量词要和数词结合，以放在名词后面为常见；放在名词前面则常在中间加一“之”字，如“三寸之舌”。表示动作行为单位的，称动量词，如“通、周、阵、匝”等。动量词和数词结合，以放在动词后面为常见。

必须指出，文言文里量词的运用并不普遍。早期文言，动量词几乎没有，物量词只有度量衡的单位名称和借用名词作为计量的单位。真正的物量词如“个、匹”等，大概到中古时才开始被普遍应用。

六、 代词

代词是起称代或指示作用的词。它可以代替词、词组、句子或段落，不受别的词语的修饰，在句法结构中常充当主语、宾语或定语。代词分为人称代词、指示代词、疑问代词三类。

1. 人称代词  用作第一人称的有“我、吾、余、予”等，用作第二人称的有“汝、女、尔、若、而、乃”等，用作第三人称的有“之、其、彼”等，用作己身代词的有“自、身”等。

2. 指示代词  用作近指的有“此、兹、斯、是、之”等，可译为“这、这样、这里”等；用作远指的有“彼、其”等，可译为“那、那里”等；用作旁指的有“他”，可译为“别的”；用作虚指的有“某、或”，“或”译作“有人、有的”；用作无指的有“莫、无、靡”等，可译作“没有谁、没有什么”。

3. 疑问代词  用来问人和事物的有“谁、孰、何”。“谁”用来问人；“何”用来问事物，可译作“什么”；“孰”可代人，译作“谁、哪个”，也可代事物，译作“哪一样”。常用来问原因的有“胡、曷、奚”，可译作“为什么、怎么”。常用来问处所或表示反问的有“安、恶（乌）、焉”，可译作“哪里、怎么”。

七、 副词

副词是用来修饰和限制动词、形容词或句子谓语，表示动作或性状的程度、范围、数量、时间、否定、语气等意义的词。它一般放在被修饰词语的前面，也有放在被修饰词语的后面。它大体可以分为八类，这里就常用的列举如下：

1. 程度副词  如“至、甚、绝、殊、良、尤、益”等，相当于现代汉语的“最、很、更加”；“少、略”等相当于现代的“稍、略微”。

2. 范围副词  如“皆、尽、悉、并、俱、咸、毕”等，相当于现代汉语的“都、全”；“唯、但、特、直、第”等相当于现代的“只、仅”。

3. 数量副词  如“再、更、复、屡、数、频”等。其中“再”只表示同样的行为进行两次；其余的都表示行为的多次重复，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又、再、屡次”。

4. 时间副词  如“已、既、业”表示“已经”，“将、且、方、正”表示“将要、正当”，“即、随、旋、辄、遂”表示“就、立即”，“终、竟、卒”表示“终究、终于”，“初、始、适”表示“刚刚、刚才”。此外还有：尝（曾经）、乡（先前）、寻（不久）、乃（才）、猝（突然）、亟（赶紧）等。

5. 否定副词  如“不、弗”等于现代的“不”，“未”等于现代汉语动词前的“没有”，“毋、勿”等于现代的“别、不要”，“非”相当于“不是”，“否”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应对语“不”或“不是的”。

6. 情态副词  如“诚、信、良、果”表示真实，相当于“确实、果真”；“故、特”表示故意；“尚、犹”表示继续；“固”表示本然；“遽”表示急忙；“相”表示相关。如“乃、即”表示肯定语气，“盖、殆、或、得无”等表示推测语气，“曾（竟）、乃”表示诧异语气，“尚、其”等表示祈使语气，“岂、宁、其、庸、独”等表示反问语气。

7. 敬谦副词  表示对人恭敬的有：请、谨、幸、敬、惠。表示对人谦卑的有：窃、猥、愚、伏。

8. 称代副词  表示对动词的限定，如：相、互、更、迭、递、见。

八、 介词

介词是介绍名词、代词或名词性词组给动词或形容词，以表示更完备意义的虚词。介词和它所介绍的词语结合，共同表示时间、处所、原因、方式、比较等。常用的有：于（於）、乎、以、为、与、自、从、由、用、因、对、向、当、缘、按。

九、 连词

连词是用来连接词、词组、句子或句组以表示种种关系的虚词。它大体分为八类：

1. 并列连词  与、而、及、以、且。

2. 承接连词  则、即、斯、遂、然后、而后、于是。

3. 递进连词  且、而况、非徒、尚……况……、不惟……而又……。

4. 选择连词  或、若、抑、且、将、与其……孰若……、与……宁……。

5. 转折连词  而、但、顾、然、然而、至若。

6. 因果连词  以、为、故、是故。

7. 假设连词  如、若、苟、设、使、假令、傥使。

8. 让步连词  虽、纵、即。

十、 助词

助词是一种附着在别的词、词组、句子上面，用来组合词语、表达语气、凑足音节的辅助性虚词。按照功用，助词可分为三类：

1. 结构助词  之、而、以、者、所。

2. 语气助词  用于句首的有“夫、盖、唯”，用于句中的有“者、也”，用于句末的有“也、矣、焉、耳、乎、欤（与）、耶（邪）、哉、夫”。

3. 衬音助词  用在别的词的前头或后头，带有标明词性作用的，如“其、有、言、然、若、尔、焉”；用于句首、句中以及名词之间的如“爰、曰、伊、云、于、聿、之”等。

十一、 叹词

叹词是表示感叹或应答声音的词。它们是表达某种感情的声音，独立于句子结构之外。用来表示感叹、赞美、悲伤的有“嗟乎、嗟夫、噫（意）、嘻、唉、呜呼（於戏）、噫嘻”等，用来表示怒斥的有“恶、叱嗟、呼”等，用来表示呼唤的有“嗟、嘻、吁”等，用来表示应答的有“诺、唯”。例如：

① 陈涉太息曰：“嗟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史记·陈涉世家》）

②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庄子·养生主》）

③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论语·先进》）

④ 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母，婢也。”（《战国策·赵策》）

⑤ 先生曰：“吁，子来前！”（韩愈《进学解》）

⑥ 项伯许诺，谓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沛公曰：“诺。”（《史记·项羽本纪》）

此外，在文言里还有少数几个字兼有两个词的意义和作用，它们的读音大多是这两个词的读音的拼合。这为数不多的字，一般称为“兼词”，也有人称作“合音字”。

诸  用于句中是“之于（代词+介词）”，用于句末是“之乎（代词+语气助词）”。例如：“投诸渤海之尾。”（《列子·汤问》）“文王之囿七十里，有诸？”（《孟子·梁惠王下》）

叵  即“不可（否定副词+助动词）”。例如：“布目备曰：‘大耳儿最叵信。’”（《后汉书·吕布传》）

旃  即“之焉（代词+语气助词）”。例如：“愿勉旃，毋多谈！”（杨恽《报孙会宗书》）

盍  即“何不（疑问代词+副词）”。例如：“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论语·公冶长》）

焉  即“于此（介词+代词）”。例如：“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荀子·劝学》）

那  即“奈何（动词+疑问代词）”。例如：“牛则有皮，犀甲尚多。弃甲则那？”（《左传·宣公二年》）

耳  即“而已”之合音，表示限止语气，可译为“罢了”。例如：“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柳宗元《黔之驴》）

然、 尔  可解作“如此”，是指示代词。例如：“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古诗为焦仲卿妻作》）“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庄子·养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