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I-7回 穷苦孩子不怕险艰难蜀道变乐途
抗日战争胜利了,教养院解散了,华成一家又陷入了绝境。妈妈一方面打零工维持生活,一方面和亲友联络。幸好有一个在重庆的五姑伸出了援手。她愿意将华成一家接到重庆再想办法给母亲找工作。
1946年初夏,华成一家在西安破烂市场变卖了家里尚存的一些衣物,凑够了盘缠,经朋友介绍搭了一个便车,称作“搭黄鱼”,开始了由西安前往重庆的投亲之旅。这些车一共有十辆左右,都是三吨左右的小卡车,是给重庆的纱厂运送棉花的,棉花包已经装到和车帮一般高,华成一家就坐在棉花包上,双手要时刻抓住棉花包的绳子,以免车摇晃时被甩下。司机们为了在途中拉些搭车的散客,挣些外快,就不慌不忙慢慢地走。为了避开检查站的查扣,每到检查站前,就要求“黄鱼”们下车走过检查站然后再上车。西安到重庆一共只有700多公里路,这个车队大约走了一个月。
这是华成懂事后的第一次长途旅行,一切都感到那么新鲜,他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是他今生的第一次体验。蛇形的盘山公路,十几米一调头,一次调头爬高仅一两米,爬上一个二三十米的小坡要来回十几趟。有时慢起来比牛车还慢。在坡更陡的路段,往往需要助理司机下车在车后轱辘后加填三角木,以防止车子不加力失控后倒,车子“嘟嘟”爬上几步以后马上就把木塞垫上,让车子挡在垫木前不再下滑,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嘟嘟”向上冲两步。公路的质量也是最差的,最好的就是沙石路,根本没有柏油路和水泥路。路也很窄,大多数路只比单车道宽一点儿,对面来车时,为了错车,经常要倒倒车,一辆车在一个较宽的地方靠边,让对方通过,然后自己再前行。大多数路依山傍水,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下湍流的河水。
在那苦难的年代命是不珍贵的,这点儿风险也是毫不在乎的。山这边垂下的树枝往往要碰到头,坐在车上要随时保持高度的警觉,前顾后盼,左右观望。一天下来真是筋疲力尽。幸好它每天只走六七个小时。如果遇到下雨就用油布裹着身子,甚至有人还打着伞,因为大多数情况车都很慢。如果遇到了晴天,南方的阳光让乘客们实实在在地领教,车开起来时,有风,还好;车一爬坡,停下,马上就是一身汗。华成第一次知道,擦汗的毛巾还可以拧出水。没过两天,华成已被晒得像个黑孩子。
孩子的精力总是最旺盛的,即使在这艰苦的旅途中,华成也随时在寻找他感兴趣的事情。蜀道难,最难的地方在剑门关,据说张飞当年据守此关,敌人始终未能通过。他在那里种下了许多树,大多数是松柏,也有些核桃树,如今已有三千年,已长成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参天松柏,配上南国湿润、温暖、清新的空气,险峻的山峦,形成了仙境般的风景和自然的大氧吧,就算心怀再多的人间苦难,心情在这里也能得到舒缓。少年时代的华成早已将所有烦恼抛至脑后,尽情地欣赏这大自然的风光了。路边核桃树上垂下的树枝,有的已结上了新鲜的核桃,华成第一次见到像小桃一样的新鲜核桃。只有扒掉外面厚厚的皮,才能得到里面的核儿,砸碎核壳才能吃到核桃肉。包着核肉的还有一层薄皮,新鲜核桃的薄皮很容易撕下。嫩的新核桃肉和干核桃完全不同,甜而不苦。一路上华成尽享核桃美食。
不仅如此,每天到站时,住在小镇的小旅店,品尝四川的小吃,也让华成异常地兴奋。担担面、馓子油茶、川北凉粉、抄手都让华成垂涎,想到那面上的一层红油,又馋、又怕、又想。在路上,车一旦停下,就有许多农民提着篮子来卖煮熟了的白鸡蛋。把蛋掰开,中间撒些盐,就这样夹着吃,也许是因为饿或没什么别的东西吃,那简直是世上最好的食品。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车终于要到重庆了,那天下午大家都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看这个大后方的第一大城市。房子越来越多,街道越来越热闹,卖吃的、穿的、用的,五花八门,比起北方的城市那可是繁华多了,大伙感叹重庆短短几年发展得真快。但在这表面繁荣的后面,也不时地露出虚浮的一面,街两旁的三层楼房很多都只有表面的一堵墙,实际上整个房子都是一层的,像孩子的积木一样。城市的中心区,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确有一片繁荣祥和的气氛。经过八年抗战,现在胜利了,人们有着太多的期望。
华成一家还不能马上到五姑家,因为他们住在大渡口,离市中心有三十里,还要坐船,只好先在一个朋友家暂住。这位朋友是位福建老乡,华成称他为伍伯伯,是个普通文员。夫人伍姆姆是个善良、贤淑、勤劳的传统中国妇女,对华成一家很好,住了很久她也毫无怨言。当时正处于抗战刚刚胜利之时,人们一方面怀着对未来幸福的期望;另一方面也难以消除对现实生活的迷茫。
人生蜀道多,是苦还是乐,
跨险得经验,躲过育懒惰。
体验很难得,早过胜晚过,
儿时不知苦,父母娇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