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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们站着,远远地看去。
4/22/2018.
阿成,我转头看看后黑板上的时间已经停在45天了,真快啊。距离高考,只真真剩下一个半月了。我正疑惑你为什么没有征兆的突然又消逝,徒留我自己犹如百年一日练就的炉火纯青的空怅惘。
昨天我妈翻出了两个空荡荡的烟盒,抓在手里朝我扬了扬,打趣我为什么没想着给她也留一根。我也许早就料到,也或是多少还是有些不易察觉的惊慌,即便有,也足够在一瞬平息。她见我不说话也不应答,神色如常,走出门时便只是叮嘱我早些休息。夜半时又敲了敲我的房门要我记得别撑到太晚,听我回过了晚安,就上床拥被睡去。
阿成,我只是一下子生出许多无所适从。我始终强硬地不肯松口,承认心里与旁人无二的猜测,向隐晦又阴暗的另一面妥协,可偏偏事情总也逃不过要被这样零散的堆砌。在我每每终于放下戒备和生疏,重振旗鼓的时候,那些始终坚持着让我以为看到了安全的依靠和迹象轰然倒塌,日光和江河里倒映出的那个明明触手可及的身影总在一觉醒来就销声匿迹。
要么就干脆狠厉不留后路,要么就神形尽散无迹可寻。
很多时候我都是很茫然地站着,不知道天高天寂寥,见不到云去云来。
后来也有各种各样的人问起过我,这样那样的往事里,我竟不知道也不记得当时的日光。于是只好和每一个等待着倾听的,好奇又善意的面孔说:“抱歉呀朋友,我是真的不太记的起当年的那颗红豆了。”我不知道那些星星点点的听故事的人有几个愿意把讲故事的人一顿一叹都看进眼中去,就连黑山脚下的岳山公路护栏那头瘦骨嶙峋的野枣树也一样。
母亲曾因我的好奇探出半个身子踮脚够下几颗坚硬而干瘪的红褐色果子,捏在指间不若一个七八岁孩子食指指肚大小,用力挤也不见如何破出汁水,只是枯朽,却叫人瞧得出蛮子般的韧劲儿,土匪似的穷横。母亲摘回来给我的时候,在她留下了指腹中平时只舍得碰触我的鼻尖与额头的几滴温润的血珠作为回礼并表达歉意之后,这样的野果子却实在是差强人意。我一颗一颗地用手拂拭,却始终未见到料想中那种反骨而倔强的“山里红”,反而是同我们背后的山石长成了一个色系,黑与棕黄交织,各自成块,一眼可看出是依山而生,支零在山谷间作了山神的门铃;一摸可觉有风雨尘沙的消磨,衬着粗粝的山岩,点了神明杖上的真火。他们酸涩的不尽人意,舔一口舌尖尽是食物中毒一般的麻软,嗓结处呛入一口短绝的苦厉,口鼻瞬间满盈山与山之间盘旋的草木之气。
那座山的故事很早就消弭在清晨生起的露水里,我一无所知,除了刺眼的日光里零落的几棵干瘪却不见枯势的山枣树。
后来我偶然说起那样扫兴的记忆,母亲只说是我年幼,许多东西记得了才是该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我顺从地接下这个理所当然的解释当作安慰,一意孤行地想,也许那时你和往事太过突然的抽身又斩断,早已辗转于床榻,烂熟于心的准备在万里无云的晴空底下攒风而起,自东向西。只因为粗心才在匆忙之间忘记我还浑然不觉的等在我私自架起,你却也不曾抗拒的游园深池里,无知的怀揣着历久弥新的期待,以为等待一如既往。
直到这场不尽如人意的大戏返场,我才在三言两语的观者之中窥见了真相。
所以纵使我与年幼已经相隔经年,站在那样卑劣而假意的剧目中,只是茫然而未入迷途,已是我能做的,所有的努力了。
阿成,我只是没想到你我都心知肚明地重蹈各自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