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追忆
星空如水，林夕坐在台阶上，抬头望着星空，就在她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坐在她旁边，“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林夕指了指星空，“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星空了，有点舍不得睡觉，你看那颗星星多亮啊！”
他总是说些过分的话，而她也总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两人并肩而坐，心平气和地交谈，这算是第一次吧！
月色下，他微微注视着她的侧颜，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察觉异样的林夕缓缓回眸，墨晨迅速后仰，用双手支撑着重心，装作欣赏星空的神情，“确实很漂亮，”她赞同地点点头，又继续观赏星空。
“那个，那天我不应该说那么过分的话，”墨晨似是不经意地开口，林夕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微笑，“想不到墨总也会给人道歉，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他们的态度很恶劣？”这些年似乎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刻意与那个家疏远，与那个家里的人疏远。
他应该很难说出口吧！毕竟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道只有自己知晓的伤痕，“其实我也说了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你也知道那天……，”林夕想要解释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墨晨却突然打断她，“小的时候，我总是羡慕别人有爸爸妈妈接送，可以肆无忌惮地跟父母撒娇买玩具，而我却永远只有小姨，偶尔回家住几天，他们也都在忙各自的工作，根本没有时间陪我，我就躲在门口看他们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即使这样，我依然觉得他们是爱我的，觉得他们就像小姨说的那样，只是为了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好。”
“直到某天放学，小姨带我去了医院，在病房里，我看见躺在她旁边的小婴儿，看她亲昵地摸着那张小小的脸，听他爽朗的笑声，才知道他们也会这么幸福，从那之后，我就再没有主动提起要回家，他们来看我，我也会躲在房间里，”略微停顿了一会，“听到他们欢乐的声音，甚至暗暗期盼，他要是不在了该有多好，那样他们就还属于我，是不是很过分？”自嘲地看着林夕。
他还有个弟弟，为什么从来没听他们提起过，就在她困惑的时候，墨晨又继续陈述下去，“也许是我的期盼太强烈了，他不在了，真的不在了，我十五岁的时候，他生病离开了。”
十五岁，他选择住宿学校就是在十五岁，这一切会不会太巧了，果然，“他还那么小，他有什么错，”就因为他离开了世界。
原来他刻意远离，是因为觉得自己害死了弟弟，他从不称呼爸爸、妈妈，是因为觉得自己害他们失去的儿子，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弟弟，对不起家人，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这十多年，他一直背负着这样的罪恶感，还要被所有人误会，“那不是你的错，当时你还那么小，渴望得到父母的关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更何况，他的离开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如果期盼真的有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坏人依旧安稳地活着。”
“你不单单在惩罚自己，也在惩罚他们，他们本来就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却让他们又失去一个儿子。”
墨晨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静静地看着她，“他都已经离开了，我凭什么还要夺走属于他的东西，”突然站起身来，“好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能够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应该已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林夕也知道这十多年的心结，不是她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够轻易化解的，只是默默地对着星空说出了自己的祈祷。
清晨告别许涵，两人踏上了归程，因为昨晚的对话，墨晨显得有些尴尬，林夕打算缓和一下气氛，“咱们说好了，你不能再随便把我丢在路上，这么远的路，又这么荒凉，我可走不回去。”
“我回去找你了，”墨晨平静地解释，林夕愣了半天，才明白他所说的回去找她是怎么回事？怪不得他那天会那么狼狈。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扯平了，”林夕微微一笑，“剩下的两个月，我们和平相处吧！”
“好，”墨晨也笑着点点头，这大约便是一笑泯恩仇吧！
风轻了，云淡了，一切都变得美好了，“林夕姐，你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脸上总是挂着笑意。
“有啊！世界太平，”不用每天想着如何缓解他的为难，也不会听到他莫名其妙的讽刺，这难道不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夕，你是墨晨的助理对吗？”突然有人叫住了她的名字，微微回头，正是那天在餐厅见过的女子——许妤，“你好，许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太好了，墨晨约了我在这里见面，可是他手机关机了，我分辨不清楚方向，”许妤也是无奈。
“许小姐，墨总正在开会，我先带您去办公室休息一会，”然后对着齐飞点头示意离开了。
林夕给她倒了茶水，就默默坐在位置上，却不知道她一直在打量自己，“墨晨的脾气那么古怪，你受了很多委屈吧！”
她的话有些突然，林夕微顿了一会，“没有，”听到这样的回答，许妤忍不住笑了，“你大约是唯一一个觉得他脾气不古怪的人吧！怪不得他会选你做助理。”
“这么开心，你们在聊什么？”结束会议的墨晨，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许妤的笑声。
“没什么？”林夕站起身来。
“对啊！没什么，”许妤附和地说道。
“你不是找我有事吗？赶紧进来吧！”两人就移步到了墨晨办公室，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好像提到了要去见长辈的事情，细细想来，他只有跟许小姐在一起才会变得很轻松，原来是有这样的关系，估计这次见长辈，也是要讨论他们两人的事情吧！
他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自己应该高兴才对，怎么感觉会这么难受呢？以至于许小姐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清楚，“你在发什么呆呢？赶紧给我倒杯咖啡，”墨晨拿着杯子站在她桌前。
林夕慌乱地缓过神，竟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在墨晨异样的目光中逃离了。
下班的时间刚到，林夕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公司，一路上却是神情恍惚，刚从公交车上走下来，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你回家了吗？”林夕愣了好久，“我还在路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生怕他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今晚的月色怎么样？”他靠在椅子上，林夕有些疑惑，但是立刻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朗星稀，还算不错，”只是没有乡村的星空美丽。
他给自己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吗？似乎是过了几秒钟，突然地开口，“小心看路，”林夕抬头地瞬间，就发现近在眼前的水洼，心中不免一惊，“你在那？”
墨晨淡淡地开口，似乎有点所答非所问，“习惯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多的小动作，而他却记在心中，才会那么自然地说出刚才的那些话。
从那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话，却谁都没有挂断电话，“你到家了，”就在林夕再次愣神的时候，墨晨紧皱着眉头，“开门的声音。”
“哦，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林夕有些愣愣地叙述。
“你先休息吧！”墨晨轻轻地开口。
她下意识地询问，“你在做什么？”
“我还有工作要忙，”墨晨回头看了一眼打开的电脑。
林夕将背包放在一旁，“既然你要忙工作，为什么和我打电话。”“没有什么，只是工作累了，想要放松一下，”真的只是为了放松心情吗？还是说他在意她白天的失态。
“林夕，不要瞎想了，好好睡觉吧！”都已经凌晨了，她却还在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迎来了周末，就在她打算好好休息的时候，“小心点，这些都是易碎的东西，慢点，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猜得没错，隔壁在搬家呢？
不知这位新来的邻居究竟是何方神圣，看来她应该好好去拜访他，最近这段时间，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睡眠时间，也间接地影响了她的心情，虽然心中满是抱怨，却依旧在这种折磨中度过了一天。
她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刚走进阳台，正好遇到那抹身影从阳台走进房间，她怎么感觉这抹身影有些熟悉呢？楼下传来车子鸣笛的声音，夜色很凉了，林夕只待了一会儿就返回房间了。
没有了噪声的清晨，本应该肆意享受睡眠带来的幸福，只是当晨光洒在脸上的时候，她竟然神奇般睁开了双眼，可恶的生物钟，林夕无奈地着将被子盖在头上，想到自己似乎应该要去超市了，又挣扎着爬起来。
“你是刚逃难出来吗？”忽然感觉有人拉住了衣领，惊讶之余，却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熟悉。
在回头的瞬间就看到了许涵，自那天在村口告别，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晃着手中还未来得及放进购物车的零食，“好巧啊！”
许涵皱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零食，慢慢放开了她，与她拉开了一定距离，“是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然后顺势将她手里的零食放回了货架上，其神态平淡如水，其动作行云流水。
林夕反应了一会，“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现在不应该在村子里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涵无奈地笑笑，俯身拿起了刚才丢下的零食，仔细翻看了半晌，然后放在了空荡荡的购物车里，“你难道不知道学生要放暑假吗？”
“哦，”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巧，他会出现在这家超市里呢？“怎么没有听你提过你家在A城。”
“你没问啊！”
“确实是，”这样想着竟然忽略了手上的动作，直到他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耳边，“你买这么多泡面，是打算开泡面馆吗？”
林夕这才注意到购物车里已经堆了好多同一种口味的泡面，有些尴尬地笑笑，“等我开张的时候，请你去吃，”回神间就看到他的购物车里堆满了厨具，蔬菜，水果，也忍不住打趣，“你买这么多用具，是打算开餐厅吗？”他咳嗽了一声，“等我开张的时候，请你去吃，”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我已经买好东西了，去结账了，”林夕也说不上来，就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许涵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了轻快地微笑，“正好，我也买完东西了，去结账吧！”说着率先推着购物车离开了。
在之后的时间里，林夕明白了在超市相遇不但是开心的事情，也是尴尬的事情，她出来的时候忘记带钱包和手机了，而且，这里她只认识许涵。
在经历了内心强烈的挣扎之后，还是硬着头皮走到许涵身边，偷瞄了一下周围的人群，示意他附耳过来，“能不能麻烦你借我点钱，我出门太急，忘记带钱包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怕他不同意，“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的，”毕竟才见过几面而已。
许涵自然地将她购物车的东西拿到了柜台上，对着收银员致以一笑，“这些，请帮我一起结算，”回头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林夕，轻快地提醒，“赶紧过去装东西吧。”
“哦，”林夕急忙跑了过去，将脑子里尴尬的想法刨除。
“那个，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等我回去，就把钱转给你，”两人已经从超市走了出来。
“不用了，”他轻快地开口，然后接过了她手中的袋子，朝着不远处的车子走去，瞬间消失的重量，让林夕舒缓了许多，随即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慌忙地跟了上去，“那个，你不用送我，我家离这里很近，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袋子放在了后座上，然后将她塞进了副驾驶，自己绕过车子坐在了驾驶室里，锁门，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地址？”
林夕目睹了他的一系列动作，这怎么好意思？“真的不用麻烦你，我家离这里很近。”
“地址？”许涵依旧微笑着看着他，随即踩了油门，在车子启动的同时，听到了林夕的声音，“XXX小区，”神情涣散的她，自然没有注意到他得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