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月色真美
夜幕降临地很晚，夏日的风不比冬天，要暖和很多。
吃完了饭，我早早地等在腊梅树旁的石凳上，夏天的石凳还是凉快的，我一袭薄纱裙，天青的颜色，也不见得热。
腊梅树已经落尽了花，可是我还记得它在冬日里严寒的芳香。
我静静地坐着，望向天空中的月亮。
等了好一会儿，天上的月亮都从云团里探出头来了，蒙毅才在月光之下姗姗来迟。
他还身着早朝的戎装，盔甲的甲片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没有那样尖锐了，反而，银白色的光芒还有几分柔和。
“你怎么这么慢啊。”我敲敲石桌子，一番等待过后，夏日热风已经吹得让我不禁昏昏入睡了。
在将军府的日子是真的很悠闲，每天过的很舒服，也没有什么约束。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没有什么负担，只是平时帮着府里修修花，治治病。
主要的病还是都在阿年和蒙毅身上，他们俩总在受伤。
“去拿东西了。”
蒙毅笑了，他一笑，我也就不去追究他让我等了这么久了。
这些天，他累得都很少笑，我都忘了，他微扬唇角的模样，像极了桃花林中飘落的花瓣被暖阳穿透的时候。
我笑嘻嘻地伸出手，“那...蒙将军，我的惊喜呢？”
蒙毅把藏着的左手伸出来，把左手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是双手接的，我看见，那是一把剑。
“喏，送给你的。”
我接过那把剑，这把剑比较长，一看就是为男子铸的。
剑身是通体的古铜色，但上面的纹路却是金黄的，那是把真金融上去了。
剑柄的地方用工整的秦文刻了两个字——世扬。
我摸了摸那两个凹进去的字，喃喃道，“它叫...世扬？”
“没错。”说完，我看见蒙毅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刀柄的地方也用秦文刻上了两个字，“这把刀，叫做忠名。”
忠名世扬。
“这一刀一剑，是我十岁的时候，皇帝陛下赏给我的。”他的神情略有些怀念，怀念过后，是萧瑟的感慨，“那个时候，我随着大哥进宫，当时异族来了使臣，嚷嚷着要和大秦的将军比刀法。秦国在中原，哪里有他们那样从小就耍刀驯马的功夫，上去的人一直都没有赢过对方。”
我听着他说话，低沉的声音里像是有了和夏夜的萤火虫一般的亮光。
我凑上前去，好奇道，“然后呢？”
“然后啊...”他搁下那把刀，坐在了我的旁边，“然后我就不服，大声喊道‘我要和你比！’”
“你是不是最后赢啦？”我满眼星光，佩服地看向他。
蒙毅支支吾吾，过了好久，才小声道，“那倒没有。”
“啊？”有些失望，我抿了抿嘴，奇怪道，“那为什么皇帝陛下还要赏你东西啊？”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没有多不好意思，他是极自豪的。
他说，“虽然我没有赢，但是皇帝陛下说，‘此子骁勇，不失蒙府惯来大将之风，往后定能为国尽忠，为国之栋梁。’然后他把这两样东西赏给了我。”
“再后来...”他朝我眨了眨眼睛，我饶有兴致地问道，“后来怎么了？”
“两年之后，那个使臣再来的时候，我把他打败了。”
他说。
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上的护甲，动作颇为得意。
听他说完这段经历，我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剑，“这是你对秦王这么忠心的原因吗？”
蒙毅听到我的话了，却没有回答。
我看出来了，他有些失落了。
这些年，秦王没有再把他当作自己的栋梁了。“你试试看。”他指了指我手中的世扬剑。
我的右手上有一处挺深的伤，像是被什么碎片大面积割伤留下的，不过留下的疤痕已经不深了。我不记得这个伤疤的由来了。
我站起身，右手将剑握在了手中。
冰冷的触感，让我有了一丝对过往的记忆。
我怔怔的看着它，以它古铜色的剑身，看见了另一把剑身上墨绿的云纹。
我手腕一翻，脚步一动，如蝶舞蹁跹，剑光流泻而出，剑势随之而变，剑身着寒芒闪耀，灼灼烁目，青衣猎猎，御风如刃。
那一霎那，我看见了另一个人。
她长袖猝动，青丝张扬，好似舞于广袤天地之间。
剑穗于起舞间灵动飘逸，剑时而飘忽，时而凝练，行云流水，连贯洒脱。
腰间的紫白玉佩琳琅作响，如月光凝脂。
那是...我？
随后，我看见蒙毅喊了我一声，我回过头去，他的手中拿着自己的刀。
“我看你剑法不错啊，不如我们比比看？”他笑了笑。
他的发丝被清风拂过，多了几分柔和。
我嬉笑道，“那你来呀。”
他的刀强横，不过没有使出全力。
流刃如风，刀刀都势如破竹，我凌空而起，青色的衣裙绽放似云，世扬在空中划开一道月弧，银白色的月光正晕染在我们的脸上。
对了几个招式过后，再次转为轻灵，似在风中旋舞，煞是好看。
他的刀斜着朝我刮来，我的剑立刻沿着刀面滑去，剑气行云流水。
他刀锋一转，我侧身而去，翻手一个侧挑。
蒙毅笑了一声，他的刀从我的眼睛前面晃过，我向后一退，手中的剑比心里所想要快好多。
手腕翻转，指腹压住剑柄，旋舞而出。
我好像...想起了...那把剑。
没想到，在丢失了记忆之后，我先想起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剑。
这把剑，缕空云纹的剑鞘，流水惊澜般的剑身，剑柄上是青墨色的底和金纹的镶嵌，甚是好看。
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想着想着，就被身前人的刀背狠狠地打了一下头。
我猛地回过神。
“跟我比试还分心！”他咬着牙道。
我怒目捂住头，瞪了他一眼。
蒙毅嗤笑一声，“干什么这么看我？你和别人拼命的话，也这么分心吗？”
“...我疼！”
“你也知道疼啊？要是被人偷袭怎么办？”
我抿了抿嘴，轻声道，“这不是你嘛。你又不会伤我。”
“你怎知我不会伤你？”他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不笑了。
我不知道，曾经他的刀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不过，他拉住了我。
“我是不会伤你，不代表别人也不会伤你。”他叹了一口气，拿过我手中的剑，插回了剑鞘里。
好好的气氛都被他破坏了，本来还能趁着这段月光美景试试回想一下自己的记忆呢。
想着，我又瞪了他一眼。
他被我瞪了一鼻子灰，摸摸鼻子说道，“我又没多用力。”
蒙毅忽然想起了什么，把世扬塞进了我的手中。
“干嘛！”我轻哼了一声。
一头雾水，我就看着他隔着剑鞘握着剑的尖头，我握着剑柄。
然后，他轻轻地拿着剑的前端，撞了一下自己胸前的衣甲。
我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因为夏天的风太热还是什么，他白皙的脸庞好像有些微微泛红。
蒙毅轻咳了一声，又摸了摸鼻子，“没事儿。”
我狐疑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干嘛？”他的眼神有一丝闪躲和心虚。
这家伙谎话连篇的，今天怎么...还脸红上了？
“早点睡觉。”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不许喝酒。”
“...说起酒，我的酒都去哪里了？”
我笑嘻嘻道，“你猜？”
“阿今...”他无奈地低下了头。
我也没有办法，作为将军府的资深医师，我必须要保证蒙将军的身体健康。
那些酒...还是多藏一会吧。
不过...好像以前，我也藏过谁的酒...是谁呢？
我歪着头沉思道。
风轻轻揽过了月色。
抬起头，今夜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