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城、涂家埠地域抗击日军的作战经过

朱静波

这次对日军作战，由于时隔四十七年，虽然经过反复回忆查证写出此稿，但其中遗漏和不准确，甚至错误之处，恐所难免，请识者指正。

一、敌军情况

一九三九年一月，当面之敌开始准备进攻南昌。敌第一〇一师团、第一〇六师团在修河北岸地区，村井支队和部分海军在吴城以北水面，逐渐进行小部队积极侦察活动。三月初更趋频繁。七日，敌第一〇一师团小部队进攻修河北岸的沙湖山、麒麟山、军山站。十七日开始，敌第一〇一师团有力部队，击退我前方警戒部队，渡过修河支流杨柳津河，进至修河主流北岸。吴城方面敌人企图登陆。

二、我军情况

一九三八年九、十月间，第三十二军三个师在德安、方家岭、麒麟峰、瑞武公路要道口之王家铺覆血山等地区，激烈作战后，即撤到南昌南、北、西附近地区休整补充。

当时防守修河之部队为第七十九军、第四十九军和第七十军，统归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指挥。第七十九军防守吴城、涂家埠至五谷岭地段。第四十九军防守五谷岭至张公渡地段。第七十军防守张公渡以西地段。

罗卓英鉴于敌人行将进攻南昌，即令归其指挥的第三十二军接替吴城、涂家埠至狗子岭地段防御任务。第七十九军、第四十九军、第七十军依次西移，缩小正面，加强修河防务。

一九三九年三月十三日，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率第三十二军军长宋肯堂亲到吴城视察，考虑到虬津、张公渡地区是低山地，又是突出部，便于敌人进攻作战，判断日军主攻方向可能指向虬津、张公渡方面，而后向安义、奉新、生米街纵深迂回。另外由于我鄱阳湖水上战力薄弱，且系两战区（第三、第九战区）的接合部，间隙巨大，敌很可能同时以陆战队攻我吴城，从水上进逼南昌，形成两翼包围。遂决定由第三十二军指派一强有力的团队坚守吴城。宋军长当即指定第一四一师第七二一团于十三日下午十时以前到达吴城接防。随后罗、宋两人到涂家埠一带视察，在永修（涂家埠）决定第一四一师（师长唐永良）接替吴城至邓家村（不含）之间防御阵地；第一三九师（师长李兆锳）接替邓家村、涂家埠至铁路公路西侧南津村（不含）之间防御阵地，并在修河北岸支流杨柳津河一带占领前进阵地；第一四二师（师长傅立平）接替南津村（含）至狗子岭（含）之间防御阵地。并指示各师在防御阵地前方之横龙咀、咀上淦、雷公桥、班山湖、竹垄咀派出警戒部队。宋军长判断当面之敌攻击方向有两个：一是铁路公路大桥两侧即涂家埠西端地区，二是吴城。同时考虑到吴城至狗子岭间防御阵地正面过宽，且河流沟渠纵横不便支援，决定各师各以有力一部，沿修河直接配置。并各抽调一个加强团，分别控置于赤岸山、南山农场、横港蔡家，作为军预备队，预期使用于吴城、永修（涂家埠）两地区。

三、作战经过

一九三九年三月十三日，各师师长接受任务后，即命令部队接受任务进占防御阵地。

第一四一师第七二一团在吴城和南侧高地占领防御阵地，第七二二团在扁担岭至邓家村（不含）之间沿修河布防，第七二三团在赤岸山地区为预备队。

第一三九师以第七一六团在涂家埠修河南岸东西一线占领防御主阵地，一个团占领前进阵地，另一个团在南山农场地区为预备队。

第一四二师以两个团沿修河在南津村至狗子岭之间占领防御阵地，另一个团在横港蔡家附近为预备队。

各师炮兵营一般是分散使用。

十三日二十二时，第七二一团到达吴城。十四日拂晓，张尊光团长率领营连干部侦察地形，部署兵力。

与此同时，其他各团亦先后到达目的地，侦察地形，占领阵地，执行任务。

吴城三面环水。北面是赣江和修河交会处，而后向北流往星子县，东侧是鄱阳湖，西侧是蚌湖。修河由西南方向之涂家埠流向吴城，距吴城三四公里，修河南边有个大湖池，南北长三四公里，东西宽一二公里。赣江是由南昌往北流来吴城，贯穿其东侧南北地区，赣江东面是鄱阳湖沼泽地带，水上交通方便。吴城南面只有一狭长地带通往后方，东西宽约两公里，南北长七八公里，到赤岸山地区。在此狭长地带北端是四公里长的丁家山起伏地。吴城街道南北长、东西窄，街上有些商店铺子，生意兴隆，素有小南昌之称。家屋稠密，多为土木砖石结构，镇内外树木很少，从水上观看一览无余。吴城东北尖端直伸到赣江和修河交会点，岸上有个望湖亭，岸下是水路码头。北通长江，南达南昌以上，西至涂家埠以西，东到鄱阳（波阳）以东，可以说四通八达。此处为敌海军陆战队所必争。

吴城至涂家埠中间地区，修河弯曲，支流、水渠纵横其间，大部队不易行动。涂家埠以西是铁路公路大桥，乃交通要冲，此处也是敌人所必争。但此地正面只有一公里半，且是修河凹入我方的弯曲部，向西北直达虬津。如敌人攻击涂家埠地区时，可能先攻击狗子岭、虬津，或同时攻击以上两地和其中间地段。因这是防御阵地的中间大突出部。

各师各团都于十四日开始侦察地形，布置部队，占领阵地，构筑工事。

第一四一师第七二一团团长张尊光于十四日上午地形侦察完毕后，即对营、连长下达命令。

正午以后，各营、连进入阵地，开始作业。前线营利用临水砌成的陡壁构筑工事，组织火力配系。并在镇内各居民点作巷战设施。

同一天，第一三九师第七一六团团长苏永刚亦率营、连长侦察了涂家埠和修河南岸东西一线地形，下达了占领防御阵地构筑工事的命令。其他各师各团都按照命令进入指定位置执行任务。

十五、十六两日，敌机连续侦察，并对吴城和永修（涂家埠）我军进行射击和轰炸。在吴城以北水上，敌派少数小艇进行侦察。在永修（涂家埠）以北我阵地前派出小部队积极搜索侦察，并向我警戒部队进攻。

我警戒部队先后撤退到前进阵地和主阵地。

十七日，敌以登陆艇十数艘，在其空炮支援下开始登陆被击退。有居民点数处工事被敌击毁，入夜，我守兵加强工事。

本日，军部派第一四二师炮兵营（营长陈锐霆）第一连（连长庞馥庭）来吴城配属第七二一团作战。张尊光团长和庞馥庭连长在吴城南侧高地，选定三处阵地，对望湖亭方面水上敌舰艇进行机动射击，拦击敌人登陆。

同日，敌第一〇一师团派部队攻击我第一三九师前进阵地，均被我击退。夜间前进阵地部队撤回主阵地。

十八日，敌第一〇一师团以两路向我军阵地进攻，凌晨敌机轮番向吴城、涂家埠侦察、扫射和投弹。

上午九时，敌村井支队在吴城我阵地前，排开十五艘登陆艇向我迫近，我炮兵和迫击炮进行拦阻射击。同时，第一线守兵在敌炮击我前沿阵地时，为了减少伤亡，避入掩体内。待敌进至三四百米时跃入射击位置，进行战斗。激战至中午，敌人毫无进展，下午逐步撤退，军长电话慰勉有加。入夜第一线守兵争分夺秒加强工事，迎接次日战斗。

敌第一〇一师团主力上、下午两次派部队侦察和攻击我涂家埠桥头阵地，均被我军击退。

十九日，敌村井支队见我望湖亭已被摧毁，便集中火力打开缺口，十一时许，敌五艘登陆艇，在其炮兵及轻重火器掩护下，于第五连阵地强行登陆。何连长奋不顾身率队反扑，迄至中午陷于胶着。该团抽调预备队一个连归第二营指挥，严令不惜一切牺牲，必须在下午四时前驱逐侵入之敌。同时命令炮兵和迫击炮进行支援。并令第一营守兵发扬火力，把当面之敌吸引到自己面前，减轻第五连压力。激战至下午三时，日军只侵占一小块滩头阵地，入夜该团组织反攻，敌仓皇遁走。

是日，敌第一〇一师团步兵在其空炮协同支援下猛攻我涂家埠桥头阵地。团长苏永刚命令部队坚决抵抗，打退敌人的进攻，并命令配属的炮兵和迫击炮拦阻射击摧毁敌人的进攻。激战至中午，敌人溃退。下午二时敌人重新发起攻击，经过激烈战斗，将敌击退。夜间即将修河北岸涂家埠桥头阵地的部队撤至河南岸主阵地。

二十日，敌人在步、炮、空密切协同下，猛攻吴城和永修（涂家埠）方面我军主阵地。其空军轰炸和炮兵轰击更趋猛烈，同时据闻虬津、张公渡方面战事也非常激烈。

吴城当面之敌仍循昨日航线重点指向第二营第五连。在战斗中，连长负伤，营长亲自指挥调整了兵力部署，加强了火力。由于连日击退了敌人的数次强攻，我官兵信心倍增。酣战至十一时，敌人侵入我第五连阵地，我第五连排长王福成率其排立即反击，敌不支，退回水域。下午三时，我第一营第三连阵地被敌突破，该团急调预备队一个连增援，战斗转入巷战。入夜团长亲自调整兵力部署，及巷战火力配系，命令加强巷战工事，策定逆袭计划。午夜，军部了解到战情激烈，张团伤亡颇众，拟派第七二三团（团长王启明）增援吴城。先以电话征求张尊光团长意见，张回答说：吴城镇区域不大，进入巷战后，敌人空炮不便支援突入之敌，敌我战力趋于平衡。此时我如在镇内增加兵力，人多地狭，徒然增加伤亡。现我团阵地虽然一部被突破，但有信心，力能收复。目前我团士气高昂，誓与日军拼死到底，请勿增援。

涂家埠、狗子岭当面之敌，在空炮猛烈轰击掩护支援下企图强渡修河，被我第一三九师和第一四二师防御部队坚决抗击，而未能得逞。激战终日，仍是隔修河对峙，敌无尺寸进展。

二十一日，当面之敌继续对吴城、涂家埠、狗子岭我防御阵地展开猛烈的进攻，我各部队坚决阻击敌人。但敌军已从艾城、青山、虬津、张公渡等地段强渡过修河，正向以南高地攻击我友军。第一四二师左翼受到严重威胁，军长命令军预备队两个团即在第一四二师左侧后黄婆井，下村梁家一线占领防御阵地，掩护军左翼侧背，保证军修河正面防守部队继续抗击敌人。

吴城当面之敌以决战态势，破晓用三十六艘登陆艇向我阵地全面突击。上午八时，敌炮火指向团指挥所，并有一个小队突然出现在团指挥所左侧，团长令特务排反击，同时团指挥所向预备指挥所转移。敌我犬牙交错，短兵相接，白刃格斗，互相胶着，进展困难。

与此同时，军长派预备队第七二三团来支援吴城作战，拂晓时该团到达丁家山，王团长即与张团长通了电话。两人商定将第七二三团第二营配属给张团长指挥，反攻已侵入吴城之敌人，其余部队即在丁家山待机并掩护张团右侧后和左侧后。上午十时，王团刘营到张团长指挥所报到，张团长决定以刘营接替团预备队宋营的任务，并将刘营的第六连（连长王绍武）配属给宋营，由宋福庭营长统一指挥反攻吴城镇内的敌人。经过数小时的反攻激烈战斗，于黄昏前，敌乘舰逃去。张团即以宋营担任主要防地正面，重新调整部署，连夜构筑加强工事，组织火网，沟通联络，准备翌日迎歼来犯之敌。

二十二日上午八时，军当面之敌即对吴城、永修（涂家埠）修河南岸我防御阵地开始了猛烈的攻击，但大部被阻击于阵地前，小部突入我阵地内而进展困难。

吴城当面之敌，上午八时在空炮轰炸支援下，以四十艘舰艇载着陆战队，倾巢来犯，同我吴城守军展开了激战。其主攻指向望湖亭东西之线宋营防御阵地上，由于敌人飞机大炮向前沿阵地及镇内居民点反复轰炸和炮击，防御阵地工事大部被摧毁。我炮兵连亦受到强大炮火的制压。该连机动地变换了阵地。敌人在炮空协同下，正面实行登陆，我炮兵对敌进行拦阻射击支援前沿步兵战斗。十二时敌登陆成功，我步兵与敌展开了手榴弹及白刃格斗。配属张团宋营的第七二三团第二营第六连（连长王绍武）仅在望湖亭南十字路口夺回的一个居民点，即见有敌遗尸三十余具，毁弃机枪三挺，太阳旗数面。其他各连杀伤亦多。敌人伤亡虽然严重，但是仍在数处突进我阵内居民点，我军拼命阻击和反击，形成逐屋争夺的拉锯战。战线犬牙交错，情况极为复杂混乱，电话中断，指挥不便。但敌之进攻已被堵住，此时敌空炮亦不能支援其步兵，火力转移到我预备阵地。激烈战斗持续到黄昏，入夜后我部队积极加强工事，补充弹药，准备夜袭夺回原阵地。

与此同一天，第一三九师、第一四二师当面之敌，上午八时，敌步炮空协同开始发起猛烈的进攻，但被我军击退，未能渡越修河。下午枪炮声即向万家埠、安义方向南移，入夜敌未向我军攻击。

当日夜间，第三十二军接到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的命令：第三十二军已完成阻击敌人的任务，着即撤出现阵地，向南昌转移。军随即命令各师各团，即刻撤出现阵地向南昌转移。第三十二军撤至南昌后，即奉命继续向抚州转移。而后复调赣西宜春、分宜地区整补。

修河作战结束后，军事委员会传令嘉奖作战有功部队。电文如下：

第三十二军军长宋肯堂、第一四一师师长唐永良，涂家埠、吴城之役，均能英勇击敌，完成任务，着即传令嘉奖。该师团长张尊光守备吴城作战得力，记功一次，授华胄荣誉奖章一枚。犒赏全体官兵一千元。该军第一四二师师长傅立平守备涂家埠、狗子岭阵地，作战努力，达成拒敌南犯任务，记功一次。

（一九八七年二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