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序：拓展中国学术史研究的新视野

中国学术史是一幅规模弘大、气魄宏伟而又色彩斑斓、五光十色的学术画卷，在这幅气势磅礴的学术长卷中，有贯通中国学术史并影响了中华民族学术思维的大学派，如儒家、道家等；也有属于某一历史时期至今影响犹存的学派，如乾嘉学派等；同时也有存在一时而影响某一地区的学派，如清代的常州学派、浙东学派等。就具体学派而言，确有贯穿始终并影响了中国历史的学术派别，也有在某一时段出现并发挥了作用的学派，这中间既有家喻户晓的学派，也有默默无闻的或者说有时有名有时又含糊不清或者是曾经著名而又被人遗忘的某一学派；甚至还有既是学派又带有某些教派因素或很有教派做法的一些亦教亦学的民间草根学派。

太谷学派就是在中国近代学术史上很难归类、界定的特殊学派，在一定意义上甚至可以说它是徘徊于学派和教派之间的活化石。

对于现在的中国学术史研究者乃至专门研究中国秘密社会史的专家而言，太谷学派到底归属何类，至今仍众说纷纭。

但这样一个学派在中国社会确实存在，并且至今仍有活动，这就是值得我们注意研究的问题。

太谷学派起于维扬，兴于江淮，蔓延苏鲁，且辐射京、津、陕、甘和新疆，是一典型的区域学术群体，其学衍流各地，谱系清晰，加之吸纳下层民众“心口相传”，更显其神秘；其学宗儒兼释道，并传闻神异，学术杂糅，活动方式异常，组织隐秘，使人有神龙不见首尾之感。从目前整理出来的文献资料看，体量巨大，思想丰富，不少论著可视为学术研究之佳品，其领袖人物从周太谷到张积中、李光炘；从黄葆年、蒋文田到刘鹗；从李泰阶、黄仲素到钟泰、王伯沆等人，其学术上承中国古代学术史，下与中国近代学术史相联，其甚至可成为中国学术史和中国秘密社会史研究的一个新视角，并为区域学术史研究和中国秘密社会史开辟新境界，成为开展二者之间研究的一座桥梁。

太谷学派轨迹独特而又复杂，其延衍至今，很难用某种单一色彩勾勒其全貌。

这也就给我们研究中国学术史和中国秘密社会史的学者和专家提出了一个问题：究竟有没有必要或者说应不应该研究这一类或那一类在中国历史上许多客观存在过的比较独特或很特殊的区域学派。

答案是肯定的。

中国学术史是由许多不同类型，包括无法归类的学派活动共同创造，它由许多不同的色彩和图像共同组成，在这样一幅气势恢弘、色彩丰富的巨幅学术画卷中，主画面的色调当然是恢弘壮丽而成为主流并影响整个民族和国家的学派，研究这种主画面，当然是中国学术史研究的学者的主要任务，而其他那些不那么壮观显著的区域性学派毕竟存在过、崭露过，甚至至今还在活动并影响一部分人的生活和思维。如果我们忘记和忽略了这些色彩独特的如同涓涓细流的区域学派和学术人物，那么中国学术史很难说是完整和准确的。

我们认为，研究太谷学派并不完全是以固定的儒家、道家、佛家的标准来评判或勾画；那些在中国学术史上曾起过特殊作用并留下了大量的丰富文献，甚至开辟了新的学术研究领域和方向、影响了一代甚至几代人群的部分区域学派，应该得到对其实事求是的分析、评判。它们的活动可以作为中国学术史的一个侧面和案例来研究，并至今仍有价值。

中国古代文明独具一格，其流派纷呈、气魄宏伟，至少到封建时代已由涓涓细流发展成百家争鸣的恢弘气象，培育了中国古代的民族精神，不断锻铸它的风格。这中间既有以儒家思想为根基的主流文化层面的精神主干，也有佛教、道家和其他学术文化站在各自立场，从不同角度去探索人生真理，建构了各具特色的思想和文化，对中国社会和人生发挥了不同而又独特的作用。它们之间既互相冲突又互相补充，共同构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三大主干，成为中华文明的宝贵遗产，最终促成了中华文化的整体发展。而在这中间各种学派的传播无疑是其中重要的基石。中国古代社会的学术争鸣与学派活动，使得文人结社和学派传承成为其间重要的特色，如春秋时期的老子、孔子等以及所形成的道家、儒家等。有人统计，在明代文人结社的团体就达170余家，也有说为300余家；清代虽无具体统计，但其数量也是可观的，这中间除了全国性的学派外，区域性的文人结社和形成的学派也不在少数，如浙东史学、桐城文学等。以文学类而言，有常州词派、浙西词派等；以经学类为例，则有吴派、皖派等；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带有民间宗教色彩的学派，它们或多或少、时隐时现地出现在区域性学派之中，具有明显的区域学派的特点。它们在学术上以异端自诩，追求新奇；对封建专制的批判都不同程度地突破了传统思想的某些藩篱。这些区域学派的异端言行，是对封建秩序和传统文化格局的抵制和消解，显示了早期人文学者觉醒的意识，是中国思想史上值得注意的光辉。

长期以来，中国学术史的研究对活跃在民众生活中间的这些区域性的学派研究甚少，这是中国学术史上的重大缺憾。因为任何学术如果没有民众性的传播，其难以持久也难以成为潮流，即使是中国的儒家学说，如果无视或忽略区域性民间儒家学派，也难以认识上层儒家文化与民间儒家文化的互动。中国学术史缺少了对这一领域的描述，也只能是不完整的学术史。

整个封建时代的中国传统文化包括儒家思想，并不能全部地涵盖整个学术领域，也没有能力单独地控制中华民族的各个民族和各个阶层，尤其是广大区域性的民间学派。它们构成了中华学术的底层，它们有的属于草根性质的区域民间学派，虽然其思想不少是主流文化的折射，其有些内容显得怪异粗俗甚至荒诞，但它们仍以充满生机的活力和关注现实的特色，吸引和影响了千千万万下层民众，它们对中华民族、中华文化和民众心理的形成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

因此，认真开展太谷学派研究不仅对于研究中国学术史，而且对于研究中国秘密社会史和中国区域社会史都有重要意义。

我们拟将近年的研究成果汇集出版“太谷学派研究丛书”，《太谷学派史稿》即是其中的第一部，希望以此推动中国学术史研究和区域社会史研究，也希望各方面专家学者不吝赐教。

《太谷学派研究丛书》编辑委员会

2014年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