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入海求缘
且说古今别过朝龙都，一路跋山涉水，其间跨越千山万岭，行程何止千里，不知不觉间，时光悄然流逝，一两个月转瞬即逝。
一日，在一处翠蔓缠绕、峭壁嶙峋的山洞之中，突然传出阵阵低沉的嗡嗡震动之声。只见盘坐于洞中的古今，正在潜心修炼《天渡经》，其周身环绕着氤氲雾气，神秘而悠远。此刻，他的念力在合苍鼎内不断挤压舒张，鼎腹中云蒸霞蔚、烟雾缭绕，念力渐渐汇聚成球状，在空中持续悬旋，散发着雄浑而内敛的气息。
如今的古今，已然将合苍鼎图参悟透彻，其中蕴藏的法则要义也已融会贯通，距离臻至圆满之境，仅有一步之遥。再看其体外，肌肤表面之上，猩红色的血气光晕翻腾涌动，恰似修罗现世，煞气弥漫，直冲云霄。在血光的掩映之下，隐藏的肉身体纹自脖颈处蜿蜒而下，没入领口之内，其数量难以确切看清，粗略估量，恐怕不下百余条。
一刻钟过后，随着修炼的收功，山洞内的一切渐渐恢复平静，仿若从未有过波澜。正当古今长舒一口气，准备起身之际，忽然体内某处传来一阵莫名的躁动。与此同时，他的手掌竟似不受控制一般，自行摊开，三道耀眼的光晕瞬间闪现。
目睹这突如其来且诡异至极的一幕，古今神色一凛，当即掐诀捻咒，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只见三道荒碑光芒汇聚，调转方向，齐齐射向同一个方位。见状，古今双眼微微眯起，嘴角轻轻上扬，轻声自语道：“终于寻到你了！”话音未落，他便收起三道光印，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一道如利箭般的身影，从百丈高的峭壁洞口疾射而出，转瞬之间，便融入茫茫林海之中，不见了踪迹。
半月之后的某一日，在一处海岸线的陡崖之畔，一位少年负手而立，静静地聆听着浪涛拍岸之声，眼眸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心中暗自忖度：“怎会如此？莫非那物事在海岛之上？”稍作迟疑后，他心意已决，只得沿着海港岸线徐徐搜寻。
远远望去，只见稀稀落落的几处人家，屋外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往来穿梭。古今见状，便迈步朝着那边缓缓走去。反观另一边，在几座略显老旧的海草房前，几名渔夫与中年妇女正一边结着渔网，一边欢快地对歌，欢声笑语回荡在四周，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
正当他们忙碌之时，一位眼尖的鹰鼻男子远远地瞧见了逐渐走近的古今，当即停下歌声，向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见面前的众人皆是面容和善的淳朴渔民，古今上前一步，神色不卑不亢，恭敬地行礼问好：“各位叔伯婶娘，安好！”
众人面面相觑，见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少年，便也纷纷还以礼相待，点头示意。
“敢问此处是何地界？”古今出言套近乎，试图询问一些信息。其中一位黝黑精干的男子大方地出声回应：“此处乃是逢来湾，隶属文鱼国地界。看小兄弟相貌，不像是本地人，敢问是从何而来？”
“小可乃内陆芜荒国人，为寻仙问道，途径宝地，不慎迷失了方向，故而前来寻求各位长辈的指点，还望不吝相告。”古今坦诚地道明了自己的来路，成功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听闻古今是出门历练，其中一位圆脸花发的中年妇女当即眼含怜惜，叹息道：“如此年纪便涉足世事，历经艰难，家中父母怎会放心？”
古今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莞尔一笑，解释道：“不打紧，如今世道太平，况且我出身贫寒，也无人惦记我的财物，所以一路走来，还算平安。”
“那倒是，不过既然是修行之人，理应寻访名山大川，为何反倒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地？”妇人稍作思量，面露不解之色。
见众人逐渐放下戒心，古今便随口扯了个谎：“曾听闻大海辽阔无垠，列岛千帆竞发，心中不禁心生向往，欲来此长长见识。奈何自小在内陆长大，对大海一无所知，故而闲逛至此，却只能望洋兴叹，因此前来向各位讨教。”
听闻古今的来由，众人先是笑得前仰后合，而后才道明缘由：“看来你确实知之甚少。你若要出海游览，理应前往大港码头乘船，此处地处偏僻，且距离各岛屿甚远，故而鲜有经贸往来。”
“那我若要出海登岛，最近的海港该往何处去？”古今略显焦急地问道。众人见他面露急切之色，便直言不讳地继续说道：“最近的青鸟港距此有八百里之遥。”
然而，当听到八百里的距离时，古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铁。正当他踟蹰不决之时，“不过……”精干男子迟疑地嘀咕了一声。
见事有转机，古今顿时精神一振，紧紧拽着男子的臂膀追问道：“不过什么，您快说！”
“你当真执意要出海远行？”男子并未正面回答，反而反问道。古今猛地吞咽了一口津液，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说道：“那是自然，否则我不远万里来到此处又是为何？”
被古今这般殷切追问，男子终于不再卖关子，畅快地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在我家落脚。再过两日，便会有商贾的大沙船途径这片海域，受海流影响，到时会停驻个把时辰，你只需掏出些银两，便可登船。只是……”男子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虑。
古今也不拖泥带水，抱拳洪声道：“只是如何，还请叔伯坦诚相告。”
“好吧，实不相瞒，据我们赶海时所见，这片海域近日偶尔会出现一道巨型游影，无法判别是何种海兽，故而无法保证此行太平无事。”提及此事，众人皆面露忧心之色，可想而知其中潜藏的危险。
“我当是什么大事，若是海兽，倒也无需担忧。我虽年纪尚轻，但也有些本事，寻常兽类于我而言，抬手便可剿灭，各位不必担心。”
见古今如此胸有成竹，众人心中的忧虑稍稍减轻，心怀一丝侥幸，期盼着古今此行能够一帆风顺。
当夜，古今便落脚在精干男子家中。一番熟络之后，方知男子名为姜仲由，与结发妻子尚氏相濡以沫多年，膝下却并无一儿半女，一直以捕鱼为生，如今已然到了不惑之年。
随后，尚氏精心烧制了几道拿手好菜，三人一同进餐，其乐融融，氛围温馨而融洽。饭后，尚氏又为古今挪屋腾床，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众人方才各自修养精神，准备安歇。
翌日，天还未亮，古今便早早起床，出门散步。他静静地看着以姜仲由为首的几名渔民扯网登船，直至几艘小船缓缓驶离岸边，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百无聊赖之余，他便转身朝着远处的山峦走去。
待到傍晚时分，古今手提两只红腹雉，肩扛一头森麝鹿，悠然自得地归来。
将至门外时，隐隐约约听闻有妇人啜泣的声响传出。他上前探首静听，却发现并无动静，心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便未再多想。
“姜伯，看我带什么回来了？”古今欣然高呼，推门而入。可当其迈步踏入屋内的一瞬间，却立刻愣在了原地。只见几户渔民皆围立在草榻一周，面色凝重。尚氏则跪坐在榻边，埋首于臂弯之中，轻声啜泣。抬头再看，此时床上正仰躺着一道身影，毫无生气。
古今二话不说，身形一闪，骤至榻边。只见姜仲由面色煞白，气息奄奄，上下打量一番，竟发现其左侧身肩直至腰际，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豁口，腰部轮廓仅剩一半，模样甚是恐怖。而粗麻被单早已被鲜血浸透干涸，浸染成一片乌红之色。
“尚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古今心急如焚地问道。“我们出海后，遭遇了近海海兽的袭击，老姜为了救我，被海兽所伤。”尚氏依旧伏案痛哭，并未回应。其中一名年纪稍小的中年圆脸男子则捶胸顿足，满脸自责。
听闻男子自责，昏死之际的姜仲由冷吸一口气，艰难地抬手摆手，欲要张口说话，只是还未出声，便被疼痛引发的惨叫声所掩盖。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古今自玉戒中取出两粒朱红色的丹药，轻轻弹入姜仲由口中。而后，他轻轻拍了拍尚婶的肩膀，将其扶到床榻尾坐下，起身再三劝慰众人安心回家。
众人离去后，古今心知此刻多说无益，便陪同在姜伯左右，闭目静养，默默祈祷着姜伯能够平安无事。
“水……”
第二日一早，伴随着一道极其微弱的言语声，古今与尚婶同时睁开双眼，惊喜地看向发声之人。此时的姜仲由双眼微微睁开，苍白的嘴唇轻轻颤动，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声音。
见老伴转危为安，尚婶顿时喜极而泣，伏在床沿嚎啕大哭。古今则将水递到尚婶手中后，转身轻声退出屋外，让这对夫妻好好享受这劫后余生的喜悦。
将至午时。
“小古”屋外的古今怔怔地看着眼前海浪层层涌来又褪去，忽闻屋内传来尚婶的呼唤声，便快速起身走进屋内。
刚一进门，便见尚婶俯身跪下，古今瞬间闪至身前，扶起她问道：“尚婶，您这是做什么？”
“俺感谢你，将我老伴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而且……”
见其言辞恳切，发自肺腑，古今便打断道：“您先起来，您们对我有一饭之恩，我此番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望姜伯能够早日康复，切勿客气。”
“我虽为妇道人家，但也有些见识。你所用的丹药能有如此神效，想必是百万灵石也难以企及。若非你慷慨相助，我老伴只怕早已命赴黄泉。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尚婶如是说道。
古今见其所言非虚，料想其年轻之时可能出身大户人家，便也未再多言。转头看向姜仲由，此时他已然清醒，只是依然无法动弹，只是满面苦色地向古今示意谢意。
午后时分，古今让尚婶将自己猎捕的灵兽野味熬成汤，供姜仲由摄取营养。如此，平静的一日便悄然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古今被尚婶的惊呼声吸引过去。进屋一看，欣喜地发觉姜仲由的伤势正在迅速恢复。虽是依旧不能动弹，但已然可以出声说话。最令人惊喜的是，缺失的半面身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生长。可以预见，用不了几日，便可恢复如初。虽说会残缺一臂，肉身亦会有些许不足，但所幸性命无忧，日后生活也能自理无恙。
傍晚时分，正当古今与姜仲由闲聊之际，忽闻屋外传来喧闹的吆喝声。随即，门外闯进一道身影，定睛一看，乃是那位圆脸中年男子。他进门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方艄……来了！”
闻言，古今当即欣喜若狂，向外奔去。果然，只见一艘巨舰在远线停驻。
“小古，并非我小觑于你，只是此海太过凶险，你还是绕道而行，去往青鸟港乘船罢。”尚婶打断古今，出声劝诫道。
见尚婶忧心忡忡，知晓她是为自己着想，古今便泯然一笑，宽慰道：“无碍，此番从近海而行，正好可以顺手解决了这孽畜，您且宽心，小可不敢妄自尊大，但区区一畜，还不足为惧，不值得我挂怀。”
“可是……”正当尚婶再欲劝阻时，古今摆手打断，随即准备出发。见古今心意已决，众人便不再阻挠。
尚婶自墙上取下一枚葫芦螺，交付到古今手中，柔声交代：“既然如此，那你带着这枚海螺，出门对着方艄依序吹出长短长三声，待其回应，便可知能否登船。”
闻言，古今即刻奔出门外，按照尚婶的交代，使足力气吹出三声。待螺声幽幽传出后，便安心静待。可奈何一刻钟过去，却依旧没有半点回应。
眼看大沙船缓缓驶离，古今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当他准备再吹一遍时，“呜～呜，呜～呜”，自商贾大沙船上传来长短长短接连四声。不待古今询问，尚氏便喜笑颜开地解释道：“其允诺了咱的恳请，你速速划船出发罢。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无法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将古今指向自家渔船。
“那倒不必，只是若我将您家渔船弄走，岂不是断了您家的饭碗，你们日后如何生计？”古今稍显犹豫。
尚婶闻言却释然一笑，摆手回应道：“老头子已然残疾，今后我等也不可能再出海营生，你无需操心，只管去吧。不过此次出海，要万般提防海兽袭击。”
“说什么呢？即便再断一臂，我亦是浪里白条好男儿，只是有些痛惜我那缺失的一枚腰肾，后半辈子少了一半趣味，唉。”
尚婶之言既出，屋内顿时传来一道倔强的反驳声，引得众人前仰后合，尚婶则轻啐其老不正经。
至此，古今便不再矫情，坦然一笑，取出两粒丹药递给尚婶，随即又掏出众多财宝。“既然如此，那小子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些许心意，还望二位不弃收下。这两粒丹药乃是恢复之用，待姜伯好些时隔日服用即可，至于银两，也应是足够二老富裕一生。”
尚婶万般推脱，直至古今跳上船摆手道别，方才满眼热泪，目送出航。
众人群立岸边，见船上的古今负手而立，两支船桨在念力包裹下，快速而有力地向前划行，不禁看直了眼。尤其是尚婶，双手合十，口中默诵仙童降临，躬身拜谢，感恩戴德之情溢于言表。
再说古今，悠然自得地乘船前行。
正当划出几海里时，忽然感应到一道灵物气息迅速接近，脚下海浪猛然翻涌。他忍不住咧嘴嗤笑，默念一句：“孽畜，还真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