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2012年9月在山东大学召开中国德国史研究会学术年会期间，徐继承博士告知其《德意志帝国时期城市化研究》一书即将出版，让我为该书写个序言。继承曾在我这里攻读博士学位，该书又是在其博士学位论文的基础上改写而成，因此对于他的要求不好推辞。

综观我国学界研究现状，在外国城市史研究领域耕耘者不乏其人，特别是有关美、英等国城市史的研究，已经有了相当的深度。英国作为世界上首先实现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美国作为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学界对它们的城市史关注度很高，推出大批研究成果，也在情理之中。与之相比较，或许是因为语言的限制，或许由于人们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德国法西斯和德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扮演的角色等问题的研究，我国学界对于德国城市史的研究显然处于滞后状态。

近代以来，特别是19世纪以来的德国历史发展，无论政治、经济领域，还是思想文化领域，无不打上了“独特道路”的印记。就其城市化发展道路而言，亦可以“独特”二字形容。认识德国城市化道路的“独特”性，无论从学术角度还是实践意义上看，都是很有研究价值的。

人类社会近代以来的大规模城市化是工业化的伴生物，工业化是大规模城市化的主要动力，德国的情况也不例外。从19世纪30年代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德国通过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用大约80年的时间完成了工业化进程，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工业国家。其间，与高速工业化进程相对应，德国的城市化进程呈现快速发展趋势，到20世纪初已经实现了向城市化国家的转变，成为城市居民占主导地位的国家。基于独特的工业化发展道路，德国的城市化发展模式也别具一格。徐继承博士的《德意志帝国时期城市化研究》就是探究德国城市化独特发展道路的一种尝试。该著作以城市化进程的阶段性规律为视角，系统梳理了近代德国特别是德意志帝国时期的城市化发展历程，从城市人口的增长、空间结构的变化、产业结构的转型以及城市化的发展动力等层面考察近代德国城市化发展模式，在此基础上凝练出德国城市化的特点。书中指出，受自身工业化发展模式和特殊国情的影响，德国的城市化不仅呈现出大城市优先增长和区域发展呈现不平衡的现象，也形成了分散化的城市格局，从而形成了独特的城市化道路。在某种程度上讲，高速工业化与快速城市化是19世纪晚期德国强势崛起的最重要因素，也是最突出的体现。

从学术角度通观《德意志帝国时期城市化研究》一书，不乏值得肯定的地方。

就该著作的选题而言，应该还算新颖，也有一定的研究价值。19世纪，特别是德意志帝国时期，是德国由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也是城市化加速发展的阶段。探讨德意志帝国时期城市化的发展动因，梳理城市化的发展脉络，总结这一时期城市化的发展规律，有助于我们正确认识德国工业化与城市化的互动发展，同时也有助于把握德国在工业化与城市化双轮驱动战略下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历史。从研究动态看，应该说国外学界特别是德国学界对近代德国城市史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霍尔斯特·马策拉特所著《1815—1914年普鲁士的城市化》，从长时段的视角解读近代德国城市的发展历程；克拉贝所著《19、20世纪德国城市史》侧重研究德国市政管理制度的变迁、近代德国市民社会的形成与发展；科尔曼所著《19世纪巴门社会史》则是德国城市个案研究的典范。当然，还有其他一些研究德国城市史的著作，这里不一一列举。不过，就19世纪特别是德意志帝国时期城市史的整体性、多层面研究而言，相关著作尚有不足。国内学界对德国城市史的研究更是还在起步之中。就此而论，徐继承博士的这本著作也可算是我国学界对德国城市研究的一次新的较有深度的探索。

《德意志帝国时期城市化研究》还试图对德国城市化研究做一些新的拓展。往日相关学者对德国城市史的研究大多侧重于城市的人口增长、社会结构的变迁、市政管理制度的形成与演进以及城市空间结构的变化等方面。徐继承博士的著作不仅涉猎这些传统研究领域，还尝试着从产业结构转型与城市发展的视角来解读德意志帝国时期的城市化进程。

采用跨学科的研究方法来探究近代德国城市发展问题，也是该著作的一个亮点。城市化是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过程中城市在人口规模、空间分布、产业结构、社会生活等方面发生急剧变化的过程，涉及领域广泛。徐继承博士在研究德国城市化过程中除了运用传统历史学的研究方法外，还吸纳了经济学、人口学、地理学和社会学的研究方法，借鉴了城市化进程中的阶段性理论、农村人口向城市转移的“推拉理论”，提出了一些具有启迪性的新观点。例如，在考察近代德国政治发展进程的基础上，得出政治发展对德国近代城市体系的演变产生了重要影响的结论。书中认为，近代以来，德国政治发展先后经历了宗教改革以后形成的松散的邦国林立体系，18世纪以后以奥地利和普鲁士为主导的二元政治格局，到19世纪70年代创立的普鲁士为主导的统一的德意志帝国等发展阶段。德国的城市体系也相应地经历了从16世纪的多中心体系，到18世纪以维也纳与柏林为主导的双中心城市体系，再到德意志帝国时期以柏林为主导的单中心城市体系的演变过程。

此外，大量使用《德国城市统计年鉴》等一手资料和外文文献等，也为该著作增色不少。

当然，该著作毕竟是国内史学界第一部研究德国城市史的专著，其中不难发现一些不足和可进一步探讨之处。例如，限于资料，作者有关近代以来德国城市化的研究主要基于普鲁士的视角，显然无法充分反映德国城市化进程的全貌；产业转型与城市发展之间的内在联系只是点到为止，它们之间的有机性关联还可以进一步深挖；在德国城市化发展动力问题上，书中列举的相关因素与城市化发展之间的内在关系还有待于更深入地探究和思考，等等。

徐继承博士在我这里学习四年。其为人忠厚，天资不算过人，但勤奋好学，勤于思考，且有一股子不折不挠的韧劲。记得在其博士论文的选题和写作过程中，我曾多次否定其想法，有时甚至给予批评，结果他不仅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努力和勤奋，投入更多的时间来搜集和阅读相关外文材料，弥补自己的不足。这些努力终有报偿。希望他在以后的学术道路上，能继续坚持这种治学态度，为繁荣我国的德国史研究贡献自己的力量。

邢来顺

2012年10月于武昌桂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