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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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土尔宾一家(4)

舍尔文斯基 她不瘦。她是个女中音。叶莲娜·瓦西里耶夫娜,我发誓,我从没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将来也不会说!您这样不好,列娜,你这样可真不好!

叶莲娜 您别叫我“列娜”!

舍尔文斯基 嗯,你这样不好,叶莲娜·瓦西里耶夫娜。也就是说,您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叶莲娜 不幸的是,我很喜欢您。

舍尔文斯基 啊哈!喜欢我。您不爱您的丈夫。

叶莲娜 不,我爱。

舍尔文斯基 列娜,别撒谎。爱自己丈夫的女人眼睛不是这样的。噢,女人的眼睛,什么也藏不住。

叶莲娜 嗯,不错,您有经验,当然了。

舍尔文斯基 他怎么走了?

叶莲娜 您也会这么做的。

舍尔文斯基 我?永远不会!这么做真可耻。承认吧,您不爱他!

叶莲娜 好吧,不爱他也不尊敬他。不尊敬。满意了?但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把手拿开。

舍尔文斯基 那您为什么当时跟我接吻?

叶莲娜 你扯谎!我从没和你接过吻。你这个带肩穗的撒谎精!

舍尔文斯基 我撒谎?不!……那是在钢琴旁。我在唱《万能的上帝》……只有我们两个。我还能说出日期……11月8号。只有我们俩——你吻了我的嘴唇。

叶莲娜 我是为了你的嗓子吻你的。懂吗?为嗓子。母亲一般的吻。因为你的嗓音妙极了。没别的。

舍尔文斯基 没别的?

叶莲娜 这是折磨。说实话!餐具还没洗。这些人醉了。丈夫不知跑哪儿去了。周围又这么亮……

舍尔文斯基 我们把灯关了。(熄了顶灯)这样好吗?听着,列娜,我非常爱你。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开你的。你将成为我的妻子。

叶莲娜 你缠着不放,就像一条蛇……像一条蛇。

舍尔文斯基 我怎么是蛇?

叶莲娜 利用一切机会骚扰我,诱惑我。你会一无所获的。一无所获。不管他怎么样,我不会毁掉自己的生活。说不定,你比他更糟。

舍尔文斯基 列娜,你可真美!

叶莲娜 走开!我醉了。这是你故意把我灌醉的。你是个人人皆知的坏蛋。我们的生活会全部毁掉。一切都会失去,垮掉。

舍尔文斯基 叶莲娜,你别怕,我不会在这样的时刻离开你。我将在你身边,列娜。

叶莲娜 放开我。我怕玷污塔里别尔格的姓氏。

舍尔文斯基 列娜,你彻底离开他嫁给我吧,列娜!

[接吻。

你会离婚吗?

叶莲娜 啊,去他的吧!

[接吻。

拉里奥斯克 (出其不意地)不要接吻,要不我会吐。

叶莲娜 放开我!我的天!(跑下)

拉里奥斯克 噢!

舍尔文斯基 年轻人,您什么也没看见!

拉里奥斯克 (含糊不清地)不,看见了。

舍尔文斯基 也就是说?

拉里奥斯克 如果你有王,就走王,别碰王后!噢!

舍尔文斯基 我没和你下棋。

拉里奥斯克 不,你下了。

舍尔文斯基 天哪,醉得一塌糊涂!

拉里奥斯克 等着瞧,要是我死了,我妈妈会对您怎么说。我说了,我不是个军人,我不能喝这么多伏特加。我难受……(倒在舍尔文斯基怀里)

[钟敲了三下。奏起了小步舞曲。

幕落

第二幕

第一场

宫廷里盖特曼的办公室。巨大的书桌,上面有几部电话,战地电话单独在一边。墙上挂着威廉二世的肖像。夜。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门打开,宫中总管放进了舍尔文斯基。

舍尔文斯基 您好,费多尔。

总管 祝您健康,中尉先生。

舍尔文斯基 怎么?谁也不在?哪个副官值班?

总管 诺沃日里采夫公爵殿下。

舍尔文斯基 他在哪儿?

总管 我不知道。约半小时前走了。

舍尔文斯基 怎么会这样?半小时没人接听电话?

总管 没电话。我一直在门边。

舍尔文斯基 不管打没打。万一有人打呢?这种时候。鬼知道怎么回事!

总管 我会作电话记录的。他们就是这么吩咐的,在您来之前,我记录。

舍尔文斯基 您?记录军事电话?!他得脑软化病了吧。啊,懂了,懂了。他病了?

总管 一点也没。他们从宫里走掉了。

舍尔文斯基 走掉?您开玩笑,亲爱的费多尔。没交接班,就离开了宫里?也就是说,他去疯人院了?

总管 我不知道。只是他们从副官盥洗室拿走了自己的牙刷、毛巾和肥皂。我还给了他们报纸。

舍尔文斯基 什么报纸?

总管 我正要报告,中尉先生;他们用昨天的报纸包肥皂。

舍尔文斯基 怎么,那可是他的军刀?!

总管 他们穿便装走的。

舍尔文斯基 要么是我疯了,要么是您疯了。他至少给我留张便条吧?(在桌子上乱翻)有没有让你转告什么?

总管 让我向您鞠躬。

舍尔文斯基 您可以走了,费多尔。

总管 是。请允许我向您报告,副官先生。

舍尔文斯基 什么?

总管 他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舍尔文斯基 从哪儿?家里?

总管 完全不是。电话里。他马上就忙起来。而且脸色大变。

舍尔文斯基 我觉得,费多尔,殿下副官们的脸色跟您没关系。您多话了。

总管 请原谅,中尉先生。(走下)

舍尔文斯基 (长长地吹了声口哨,然后用盖特曼桌上的电话打电话)1423。谢谢。这里是诺沃日里采夫公爵家吗?请叫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接电话。什么?在宫里?他不在宫里。我就是在宫里打电话。等等,谢廖沙,这是你的声音!谢廖……请……

[电话断了。

真无礼!我听得很清楚,就是他本人。(静场)舍尔文斯基,舍尔文斯基……(打那部战地电话,电话吱吱叫着)这是斯维亚托申分队参谋部吗?请叫你们长官来。什么,他不在?叫助手。您在听吗?(静场)呸,你这个魔鬼!

[坐在桌边,按铃。总管走进来。舍尔文斯基写便条。

费多尔,立刻把条子给传令官。让他立刻到我家去,在利沃夫大街,凭这张条人家给他一个包袱。立刻拿到我这儿来。这是叫马车的两个卢布。这是到卫戍司令部办通行证的条子。

总管 是。(下)

舍尔文斯基 (摸着络腮胡子,沉思地)真见鬼。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请讲。是的……殿下的私人副官,中尉舍尔文斯基。祝您健康,阁下。怎么?(静场)波尔波冬?!全参谋部?是!好,我会转告的。是的,阁下。殿下将在夜里12点来这里。(挂电话)

[电话断了。静场。

完蛋了,先生们!(吹了一声口哨)

[门外传来嘶哑的命令声。“稍息!”然后是多个哨兵的喊声:“祝您健康,殿下!”

总管 (将两扇门都打开)殿下!

[盖特曼走进来。他身穿华丽的哥萨克长袍、紫红色灯笼裤,脚蹬高加索样式的无跟皮靴,没带马刺,肩佩闪闪发光的将军肩章,灰白的胡子剃得很短,头剃得精光,45岁左右。

盖特曼 您好,中尉。

舍尔文斯基 祝您健康,殿下。

盖特曼 都到了吗?

舍尔文斯基 我斗胆问一句——谁?

盖特曼 我定好12点差1刻在我这儿开会。俄罗斯军队的指挥官、卫戍司令和德军指挥官代表应该到会,他们在哪儿?

舍尔文斯基 我不知道。谁也没来。

盖特曼 最近一小时的战报,快!

舍尔文斯基 我斗胆向殿下您报告:我刚接班。在我前面值班的是骑兵少尉诺沃日里采夫公爵……

盖特曼 我早就想给你和其他副官点颜色看看,应该说乌克兰语。说到底,这不成体统。没一个人用祖国的语言说话,这会对乌克兰部队造成最坏的影响。

舍尔文斯基 是,殿下。行使职责的是值班副官骑兵少尉……(乌克兰语)(朝一边旁白)公爵用乌克兰语怎么说?……见鬼!(大声地)……诺沃日里采夫,我想……我想……

盖特曼 说俄语!

舍尔文斯基 是,殿下。似乎是,在我到来之前,诺沃日里采夫突然生病回家了。

盖特曼 您在说什么?他擅离值班岗位?您怎么了?头脑清醒吗?擅离岗位?你们这儿到底怎么了?(打电话)卫戍司令部吗?马上派值勤的……听声音就该知道我是谁。派人去我的副官骑兵少尉诺沃日里采夫家里,逮捕他,把他带到卫戍司令部。即刻。马上。

舍尔文斯基 (旁白)就该这样!让他知道,假装别人的声音打电话有什么下场。粗野!

盖特曼 他把电报记录留下了吗?

舍尔文斯基 不错。但上面什么也没有。

盖特曼 他究竟怎么搞的?疯了。我要立刻枪毙他,就在这儿,在宫殿护墙边上。我要给你们点颜色看看。立刻接通指挥司令部。让他们马上到这儿来。还有卫戍司令和所有的团指挥官。快!

舍尔文斯基 殿下,我斗胆向您报告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

盖特曼 还有什么消息?

舍尔文斯基 五分钟前从司令部打来电话,说殿下您的志愿部队指挥官病重,带着全体司令部成员坐上德国人的火车去德国了。

[静场。

盖特曼 什么?您头脑清醒吗?您眼睛有问题……您在瞎编,您报告些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大难临头了,难道说?他们跑了?您为什么不说话。那么……

舍尔文斯基 的确如此,殿下,灾难。今晚10点钟彼得留拉的部队穿过了城市的前线,波尔波冬的骑兵开始攻打……

盖特曼 波尔波冬?……在哪儿?……

舍尔文斯基 在斯洛博德卡后面,10俄里[13]外。

盖特曼 等一等……等一等……原来……怎么回事?……原来如此……无论如何,您——是个出色机灵的军官。这一点我早发现了。这样吧,立即接通德军司令部,请司令部代表们马上到我这儿来。

舍尔文斯基 是。(打电话)第三线。劳驾,请冯·杜斯特少校接电话。(德语)

[敲门声。

是的,是的……(德语)

盖特曼 请进。

总管 德国指挥部代表冯·施拉特将军和冯·杜斯特少校求见。

盖特曼 立刻请他们来这儿。(对舍尔文斯基)你留下。

[总管引进冯·施拉特和冯·杜斯特。两人都穿灰制服,戴护腿套。施拉特长脸,花白头发。杜斯特长着一张赤红的面孔。两个人都戴单片眼镜。

施拉特 荣幸地参见您,殿下。(德语)

盖特曼 很高兴看见你们,先生们。请坐。(德语)

[德国人落座。

我刚刚得知我们部队情况危急的消息。(德语)

施拉特 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德语)

盖特曼 (对舍尔文斯基)请作会议记录。

舍尔文斯基 您允许我用俄语吗,殿下?

盖特曼 将军,能请您说俄语吗?

施拉特 (带着刺耳的外国口音)噢,很乐意。

盖特曼 我获悉彼得留拉的骑兵穿过了城市的防线。(舍尔文斯基记录)另外,俄军指挥部也有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俄军指挥部可耻地逃跑了!闻所未闻!(德语)

[静场。

我通过你们向德国政府……发出如下呼吁:乌克兰面临严重威胁。彼得留拉匪帮有可能占领首都。由此将在首都引发混乱。所以我请求德国部队毫不延迟地派出军队驱走涌向这里的匪徒,重建与德国非常友好的乌克兰的秩序。

施拉特 很遗憾,德国部队不可能这样做。

盖特曼 怎么?请告知,将军,为什么?

施拉特 客观上是不可能的(德语)——客观上是不可能的。首先(德语):首先,——据司令部的消息,彼得留拉有20万武装精良的部队,而且德国部队在集中队伍回德国。

舍尔文斯基 (旁白)卑鄙家伙!

施拉特 这样,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调遣。第二(德语):第二,——全乌克兰,事实上,都站在彼得留拉一边……

盖特曼 助手,把这句话画掉。

舍尔文斯基 遵命。

施拉特 我一点也不反对。画掉吧。因此,挡住彼得留拉是不可能的。

盖特曼 就是说,我、军队和政府都被德军突然扔下听天由命了?

施拉特 不,我们得到命令要采取措施搭救您。

盖特曼 指挥部建议采取什么措施?

施拉特 立刻疏散殿下。立即上火车去德国。

盖特曼 对不起,我什么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请原谅。是不是德国指挥部疏散了别洛鲁科夫公爵?

施拉特 正是这样。

盖特曼 未经我许可?(激动)我对德国政府这样的行为表示抗议。我不同意。我还有机会在城里召集军队,靠自己的力量保卫基辅。但德军指挥部要为首都的沦陷负责。而且我想,英国和法国政府……

施拉特 英国和法国政府?!德国政府感到有足够的力量不让首都被毁。

盖特曼 这是威胁吗,将军?

施拉特 是提醒,殿下。陛下没有任何可供调遣的部队。形势是灾难性的……

杜斯特 (小声用德语对施拉特说)阁下,我们没有时间,我们应该……

施拉特 对,对……殿下,让我向您通报最新情况:我们刚才得到消息,彼得留拉的骑兵离基辅8俄里远。明天早晨就会进入……

盖特曼 我最后一个知道!

施拉特 殿下是否知道,如果被俘会怎么样?彼得留拉对殿下已下了判决。非常悲惨的判决。

盖特曼 什么样的判决?

施拉特 请殿下原谅。(静场)吊死。(静场)请您立即答复。我只能给您十分钟,之后我将不为殿下的生命安全负责。

[长时间的静场。

盖特曼 我走!

施拉特 (对杜斯特)劳驾,少校,悄悄干,别惊动人。

杜斯特 噢,不会惊动任何人!

[他用左轮手枪朝天花板开了两枪。舍尔文斯基惊慌失措。

盖特曼 (抓住左轮手枪)什么意思?

施拉特 噢,殿下,请安静。(藏在右门扇的帘子后)

[外面响起人声,叫喊:“注意,拿起武器!”脚步声。

杜斯特 (打开中间那扇门)(说德语)安静。安静!冯·施拉特将军碰到了手枪枪机,不小心伤到头了。

[场外的声音:“盖特曼!盖特曼在哪儿?”

盖特曼 非常健康。殿下,请您探身出来……卫兵……

盖特曼 (在中门)大家安静,不许惊慌。

杜斯特 (对着门)请让医生带器械来。

[骚乱平息下去。德国医生带着医疗箱和急救包走进来。杜斯特用钥匙锁上中门。

施拉特 殿下,请您换上德军军服,假扮成我,而我受了伤。我们把您悄悄地从城里偷运出去,以免在卫兵中引起恐慌。

盖特曼 就照你们说的办吧。

杜斯特 (从箱子里拿出德军军服)请殿下换上。在哪儿换?

盖特曼 右面,去卧室。

[他和杜斯特朝右下。

舍尔文斯基 (在前台)叶莲娜会不会去?(坚决地走向施拉特)阁下,最恭敬地请求您带我和盖特曼一起走,我是他的私人副官。另外,和我一起的还有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