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玄奘(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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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高昌国(2)

阿娜娜迅速闪入客房,关上了门。她拿出一袋金子,递到壮汉面前,小声说了一会儿话。

壮汉面露难色。

阿娜娜小声说:“这只是订金,等你把信安全送达,还有比这更多的酬劳。”

壮汉的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芒。“我只好为你效劳了!金钱就是我的命!”

阿娜娜递给壮汉一封羊皮信,小声嘱咐:“这可比你的性命还重要,万一情况危急,你要先毁掉信件。”

“那当然!”壮汉显然胸有成竹。“我在这条道上行走了十多年,肯定万无一失!”

阿娜娜离开了客房,走出客栈,消失在人群里。

那个蒙面人走到客房门外,侧耳细听,又从窗户的缝隙向里窥视,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向宫廷的方向飞奔。

深夜,脸上有月牙形刀疤的壮汉牵着马离开客栈。他跃上马背,向西狂奔。

当阿娜娜来到王后身边的时候,向王后意味深长地一笑。

王后满意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国王麴文泰对玄奘步步紧逼,每一次谈话都加重分量,希望以令人动心的条件和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威,迫使玄奘回心转意,同意留下来。

一天下午,国王又一次来到玄奘的住所。

“大师,我想不明白,当一个国师,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供养无忧,这在一个崇信佛法的国度里,是任何一个高僧梦寐以求的呀!为什么你一定要执意西行呢?而且在西行的道路上,盗匪横行,荒漠茫茫,雪山高耸,就连鸟雀也难以飞过雪山,你能顺利通过西行的道路?那只是幻想!”

“国王陛下,我西行的决心不会改变!请别再费口舌了。”

“如果大师不答应留下,我就只能把你遣返大唐!”很显然,麴文泰对玄奘下了最后通牒。

玄奘露出刚毅的神情:“国王只能留下我的肉体,却留不住我的灵魂!我西行的决心,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也不会动摇!”

麴文泰狠狠盯了玄奘一眼,怒气冲冲地离去。

脸上有月牙形刀疤的壮汉马不停蹄地向西飞奔。

王后看望玄奘的时候,小声嘀咕:“大师,耐心一点,沉住气。”

玄奘的心里火急火燎,为了抑制内心的焦虑,他打坐诵经,祈求佛陀庇佑。

3、“不留下就遣返大唐”

“不留下就遣返大唐!”麴文泰的话反复在玄奘的脑海里回响,他越发局促不安起来,苦苦思索逃离高昌的法子。

两天过去了,没有月牙刀疤的消息,王后也坐卧不宁。

阿娜娜乔装打扮偷偷溜出王宫,打探月牙刀疤的消息。

突然,疾驰中的月牙刀疤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龇牙咧嘴地站起来,顾不上疼痛,赶忙摸一摸腰间的钱袋,露出了微笑。不过他的微笑三分像笑,七分像哭,而且龇牙咧嘴,显得恐怖。他又摸了摸袖兜里的羊皮信,自言自语地说:“为了这封信险些丢了性命!到了西突厥汗国,一定向国王要赏钱。回来之后,再索要另一袋金子。哈哈,送了一封信,得到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这笔交易划算!”当他回头看一眼马匹时,那匹大灰马已经累死了。“这儿离前面的村子还有一天的路程,没有马,只能步行了。”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国王麴文泰不再频频地看望玄奘,而是派内官来传话:“如果大师两天之内不明确同意留下,国王将派军队,把大师送回长安。”

傍晚,月牙刀疤终于来到一个叫伊勒的村落。他一瘸一拐地走进一个小旅馆。

账房先生是个干巴巴的小老头,正在埋头算账,算盘拨得噼噼啪啪响。

“住店。”月牙刀疤瓮声瓮气地说,“要一间干净的客房,把牛肉和酒送到我的房间。”

账房先生抬起头,目光停留在来人面部的月牙刀疤上。

“没长耳朵?”月牙刀疤显然对别人欣赏他的刀疤非常恼火,“要一间干净的客房,把牛肉和酒送到我的房间!”

“啊,哈,好,好!”账房先生连忙点头,向厨房吆喝:“把牛肉和酒送到上房。”

“先生,能帮我买一匹快马吗?我休息一会就急着赶路。”

“有倒是有,只是贵了一点,恐怕客官……”

“我有钱!”月牙刀疤从袖兜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账房先生面前。“这是十两银子。”

账房先生立刻笑嘻嘻起来,收起银子。“客官,你先到上房吃饭,歇息。我这就去给你买马。”他起身向外走去。

月牙刀疤走进客房,酒菜已经摆好。他坐下来,从袖兜里取出银针,插进牛肉里面,抽出银针仔细查看。他又把银针放入酒壶,银针顷刻间变黑。他大惊失色:“酒里有毒!”他琢磨着,这是一个黑店,如果马上离开这里,但确实饥饿难当,连续奔走了两天,体力需要恢复,而且中途在马上摔下来,腿脚受伤,行走不便。

如果暂时歇息,谁也不能预测将要发生什么,危机四伏。“老子行走这条道多年,难道在这里栽了?”他下意识地摸摸钱袋,心在一阵阵发紧,钱啊,比他的命还重要!他迅速吃了一些牛肉,一瘸一拐地走出旅店,消失在夜幕里。

账房先生带领一群人,高举火把,堵住了旅店出口。当他发觉月牙刀疤已经离去,大声嚷嚷着:“他肯定没有走远,而且腿脚有伤,赶快捉拿了到官府领赏!我瞅着那人就不是好人,不是盗匪就是越狱逃跑的!”

一群人分为几拨,分头寻找月牙刀疤。

国王麴文泰端坐在王宫宝座上,正在和大臣们讨论留下玄奘的良策。

“要我看呀,干脆把他绑起来,严刑拷打,不怕他不顺从!”兵马大元帅阿都拉是个粗人,只知道骁勇善战,因为战功赫赫,所以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气派。

“馊主意!”麴文泰很不耐烦地说,“我们是崇信佛教的国度,如果对玄奘动武,传了出去,还以什么教化民众?”

“所以呀,我坐不了陛下的宝座,只是什么来着?”阿都拉挠了挠头,“一介武夫!”

“哈哈。”

阿都拉把大家都逗乐了。

“如果把玄奘的家人都接到高昌来呢?”骠骑上将军克里提显得足智多谋,他的话引起了多数人点头认同。

“不妥。”麴文泰摆了摆手,“长安远在千里之外,我们根本无法知道玄奘还有哪些家人。何况他是一个出家人,会不会顾及家人,很难说。万一他就没有家人了,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军师阿尔泰显得胸有成竹,一边捻着山羊胡子,一边一板一眼地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们要设法知道玄奘最想做什么,投其所好,岂不是把他的心留下了吗?”

“屁话!”麴文泰不屑一顾地说,“他最想西行,放他去了,还要你们动脑筋干吗?”

阿尔泰微微一笑:“其实留下他也不难,用缓兵之计嘛。”

“快说,怎么个缓兵之计?”麴文泰大声催促着。

“我们做出一副同意放他西行的样子,只不过留他暂住一个月,在高昌讲经说法,估计他不会不给情面。”

“一个月后他还是要离开呀!”麴文泰说,“如果一个月后不放他西行,我们就言而无信了。”

“如果一个月后他主动提出不西行呢?”阿尔泰仍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可能!”麴文泰断然地说。

阿尔泰不紧不慢地说:“人的意志最怕时间的消磨。在这一个月里,我们对他无微不至地关怀,以情动人,情者无敌,即使他是千年寒冰,也会被融化。”

“这主意好倒是好!”麴文泰面露难色,“不过,我已经让内官传话,要求玄奘两天之内同意留下,否则就遣返大唐。我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

“这事嘛,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阿尔泰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麴文泰表情变化,“就看国王是不是肯变通了。”

“怎么个变通法?”

“其实很简单,借内官的人头一用而已。”

“内官的人头?莫名其妙!”

“陛下以内官假传圣旨,贻误了国王大事为由,把内官杀了,那么内官给玄奘传话的内容就成了假传圣旨,既保持了陛下的英名和威望,也让玄奘解除误会。”

“这个嘛……”麴文泰犹豫不决。他在心里暗说,这个阿尔泰心狠手辣,今后要有所提防。

“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如果不这么变通,有损陛下一世英名。”

阿尔泰仍然侃侃而谈。

麴文泰做了个手势,示意阿尔泰不再说下去了。“我掂量掂量吧。今天就议到这儿吧,退朝。”

大臣们纷纷退去。

麴文泰独自在王宫里徘徊。“我多年征战,杀人无数,但是,如果杀了内官,于心不忍,因为他没有罪过。如果不杀内官,那么,玄奘宁可死也不屈从,这可如何是好?好歹再观察一天吧,希望佛祖保佑,让玄奘改变西行的主意。”

月牙刀疤埋伏在灌木丛里,躲过了追赶的人群。他四处张望,不见动静,于是站了起来,向西走去。

4、他昏迷了

清晨的阳光洒进王宫,一片宁静。

麴文泰趴在案头一动不动,显然彻夜未眠。

“陛下!陛下!”内官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麴文泰抬起头:“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玄奘法师他,他,他……”

“别慌张,慢慢说。”

“玄奘法师只是念经,不吃,也不喝,已经一天了!”

麴文泰心里咯噔一下直往下沉。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玄奘开始绝食抗争。

他心情复杂地盯着内官。

内官原名叫康尔罕,在麴文泰3岁的时候就净身入宫了,一直陪伴在麴文泰左右,像一条狗一样的忠诚,尽管偶尔打一点小主意,使一些坏心眼,但对麴氏家族忠心耿耿。为了表彰他的忠诚,麴文泰赐他姓麴,改名麴尔罕。

“麴尔罕,如果因为国家的需要,借你的脑袋,你肯吗?”麴文泰静静注视着麴尔罕。

麴尔罕连忙跪下:“陛下,臣不怕死,只要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但是,臣只是个奴才,这颗狗头能值几个钱?您是一代明君,连一个奴才的性命也保不住,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况且我对王室忠贞不贰,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哪个主子对我大声说话,我就吓得战战兢兢。”

“唉……”麴文泰长长叹了口气,“你跟我已经42年了吧?”

“回陛下,奴才已经跟随您42年半。您3岁那年的夏天我净身入宫的。”

“你的家里还有哪些亲人?”

“我的爹娘早就过世了,只剩一个弟弟,还有两个侄子。因为我是宫人,按照律令,不得娶妻生子,而且净身了,想生也生不了,弟弟把一个侄子过继给我,延续香火。”

“我只是随便问问。”麴文泰做了个手势,示意麴尔罕站起来说话。“传我的话,让内宫的人,从王后开始,轮流给玄奘大师端茶、端饭,小心伺候。”

“是!奴才告退。”麴尔罕心有余悸地退了出去。

望着麴尔罕的背影,麴文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杀掉一个奴才本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他的心里,已经把麴尔罕当成自己的家人,杀掉他实在于心不忍。

万一杀了麴尔罕,玄奘仍然不改初衷,岂不是白白赔上一条性命?玄奘啊玄奘,你干吗这么倔强呢?

“给陛下请安!”王后乌梅丽款款来到麴文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