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贿买关节”案：讨小妾欢心引发的血腥大案(2)

应该说，张汉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李振邺毕竟只是一个承担具体阅卷工作的同考官，他的职权只是向主考官推荐优秀试卷，并没有录取考生的最终决定权，也就是说考生能不能被录取为举人，他只有推荐权，并没有决定权，决定权还在主考官那里。

那个小妾把张汉的那些话转给了李振邺听，李振邺是什么反应呢？在李振邺看来，当初要多卖关节，是他张汉自己说的，现在卖出去这么多，他反而怀疑自己的能力，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早知道这样，张汉为什么还要卖出去这么多呢？更何况，张汉这么疯狂地卖关节，让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是同考官李振邺在卖关节，这不是明摆着吗？张汉就是在黑自己！

不仅如此，李振邺还探听到了，张汉还在卖关节的时候，不止卖了24个，他还私自多卖了，并没有把钱交给自己，而是他独吞了。在李振邺看来，张汉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对张汉恨得咬牙切齿，他发誓要报复张汉。那李振邺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因为张汉这个卖关节的中间人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他也是这次考试的考生，要参加这次考试，他的命运还攥在李振邺等考官的手中。李振邺之前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这次考试即使谁的忙都不帮，也要帮忙让张汉考上举人。那么，现在李振邺还会帮他吗？

乡试结束之后，李振邺按照考试前跟张汉约定的关节，很快就找到了张汉的试卷。他这么着急找张汉的试卷，是想给他打人情分吗？李振邺拿到张汉的试卷，看都不看，拿起笔就直接在上面写下批语，说这份试卷答题纰漏百出，文理不通，简直就是一张废纸，不能推荐给主考官，让张汉的试卷成为落卷。这样，有录取决定权的主考官根本看不到张汉的试卷，更谈不上有录取他的可能性，张汉铁定落榜了。这也就是说，李振邺不但没有给张汉打人情分，反而把他的试卷打入死牢，让他根本没有被录取的可能。这样的结果是张汉做梦也想不到的，曾经的盟友李振邺，居然成了让自己落榜的人。如果说，让张汉落榜就是为了报复他，那么李振邺会真的照顾跟自己通关节的人，也就是那些花了大把银子买关节的考生吗？

按照清代科举考试阅卷的规则，在阅卷的时候，有多名同考官同时阅卷，每个同考官都是评阅随机分配的试卷，这样跟李振邺通关节的考生的试卷很难全部都由李振邺来批阅，很可能分到其他同考官的名下去了。那么，他必须想办法去找。但是，要在几千份已经密封、誊录过的试卷中找到这二十多个人的试卷，需要一份份去核对，看上面有没有关节，工作量与难度都非常大。

以李振邺是同考官的身份，他不好太放肆地在考场中四处查找试卷。于是，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灵秀，灵秀是谁呢？是李振邺带进考场的一个随从。李振邺就把卖出去的24个关节和一个自己私下给一个朋友的关节，一共是25个关节全部写在纸上，让灵秀拿着这份单子去找。

应该说，灵秀是一个非常称职的随从，对于李振邺交给的工作，他非常认真地去办，但到最后也只找到了5名跟李振邺通关节的考生的试卷，其余20份根本就没有找到。李振邺并没有跟灵秀说什么，就给这5名考生打了人情分，推荐给了主考官。应该说，这5名考生被主考官录取的希望比较大，但是否最终被录取，李振邺确实管不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同考官，同考官只能推荐试卷，至于最终是不是会被录取，需要由主考官说了算，他没有这个能力去管。那么其他20名跟自己通关节的考生的考试结果呢？

李振邺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好像没有收他们的钱一样。在李振邺看来，自己确实去找了他们的试卷，但是没有找到，他也没有办法，他们能否考上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了。按照常理，李振邺连试卷都没有找到，他没有出上力，没帮上忙，那么，他就应该退钱给那些买关节的人。问题是，李振邺真的会把装到了自己口袋的钱退给他们吗？

卖主食言，盟友反目

在李振邺看来，要不是为了给小妾弄钱，自己犯不着冒那么大风险，大张旗鼓地卖关节。自己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钱，都已经到了自己口袋里，如果退回去，那就不是他的性格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退。不仅如此，在李振邺看来，作为阅卷考官的他在考场中到底做了什么，他是不是真的帮了他们的忙，一个普通考生根本就不知道，只要自己说帮了就是帮了，反正最后录取还是不录取，不是他李振邺说了算，他只要说他尽力推荐了就可以了。如果他退钱，反而会让那些考生觉得他李振邺没有帮忙，甚至是帮不上忙。因此，李振邺想到的不是退钱，而是想着怎么为自己开脱。他会用什么办法为自己开脱呢？他选择了虚张声势的办法。他到底会怎么做呢？

考试录取结果公布之后，虽然李振邺并不知道跟自己通关节的考生中，到底有几个考上了举人，但是他四处炫耀，明目张胆地说：那个谁啊，他能考中举人完全是自己的功劳，没有我李振邺根本就不可能录取他；谁谁的文章本来是不通的，因为他跟自己关系很好，就让他中了副榜；谁谁虽然我极力推荐，想让他中举，但有其他考官从中作梗，而且这个考官的资格比自己老，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让他落榜了，真是没有办法。原本这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扬呢？

我想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他这么说，无非就是要显示他的能力强、本事大，以一个同考官的身份就能决定这么多考生的录取与否，决定他们的前途命运。从而对那些通关节考生形成威慑，目的是要告诉他们，他李振邺本事可以通天，你们给我那点钱没有什么大不了，如果你们胆敢来找我还钱，那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他这么说就是告诉那些跟自己通关节的考生，他完全有能力帮他们考上，他已经帮助那些舍得出钱的人考上了。现在你们之所以没有考上，是因为你们舍不得花钱，给我的钱不够多，你们就自认倒霉吧。

第三，他这么说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他李振邺凡是真收了钱的，都能帮忙考上。现在有些人说跟自己通了关节，但是他根本没有收到钱，那是不是张汉私吞了呢？他这是暗示那些考生，你们要找麻烦就去找张汉吧，跟他李振邺没有任何关系。李振邺想把矛盾引到张汉身上去，不仅可以减轻自己的压力，而且还可以让跟自己闹翻的张汉知道自己的厉害。

那么，李振邺这番虚张声势的宣扬，就能让那些都花了6000两银子买关节，但依然落榜的考生不找他的麻烦了吗？这些考生都在骂李振邺，真是一个流氓无赖，但是他们既没有去举报李振邺，也没有直接去找李振邺、张汉要钱。他们那么一大笔银子打水漂了，为什么还这么老实呢？

一方面，他们真的被李振邺虚张声势的话吓住了，不敢去找他要。另一方面，他们也知道，自己买关节，也是犯罪，后果也很严重，如果他们去闹，虽然有可能把李振邺搞下来，但是按照清代的法律，行贿者和受贿者是同罪的，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要跟李振邺同罪。如果李振邺因为收受贿赂被判处死刑，他们也照样要陪李振邺去见阎王爷。因此，他们只能忍气吞声，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正当李振邺还为自己的聪明而洋洋得意的时候，正当他心安理得花着那一大把银子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个考生不肯善罢甘休，敢去揭发这件事，他是谁呢？这个人正是他曾经的铁哥们、曾经的盟友张汉。他对李振邺恨得咬牙切齿，在张汉看来，他李振邺真够狠，自己把他当兄弟，在他为难的时候帮助了他，他现在却恩将仇报。更恼火的是，李振邺当时答应卖关节，让自己去收钱，现在大多数给了大把银子的考生都落榜了，这些人随时都可能会有人来找自己拼命，他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这都是李振邺一手造成的。他能不恨李振邺吗？张汉是忍气吞声呢，还是奋起反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