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太阳从遥远的青峰间缓缓地滑落，西天凝着一片绚烂的云彩。一群群鸟儿在蔚蓝的天空下盘旋翱翔，随风传来几声悦耳的鸣叫。
柳志远肩荷锄头，同梅子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跟志远在一块，梅子感到特别愉快，心中总免不了泛起一种柔情蜜意。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这位少女心中的爱情就像春风吹拂的春草一样疯长。可不知是出于少女固有的矜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从未向自己倾心已久的小伙子吐露过爱情，哪怕些许的暗示。她只是在心里期待着他能够早日向她表白他的爱。然而这个性格内向的大个子在自己热烈地暗恋着的姑娘面前，总是难以启齿，说出自己深藏于心底的火热情感，对她大声宣布自己的爱情。此时他只是兴致勃勃地跟她大谈自己的大棚蔬菜。
在如此富有情调的乡村晚景中，年轻人应该躲进僻静的角落里悄悄地谈情说爱，充分体味浪漫的爱情，享受爱情所带来的快乐与幸福。然而柳志远似乎忽视了这一点，或者说是不懂得这些，他只在姑娘耳边不停地说着自己心爱的反季节蔬菜，没半句甜言蜜语，一丝浪漫气息。这不免令梅子有些失望了，心里头怅怅的，像失去了什么似的。
过了会儿，她随随便便地回应了声身边的小伙子，说：
“志远，你菜棚里的菜长势不错，今年该大丰收了吧？”
“那还用说！我估计今年能赚个万把来块。”柳志远十分自信地笑道，“这个数，嗯，应当没问题的！”
“这么多？那你不就发了！”梅子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惊喜地说。
“这算啥呀！”柳志远那么淡定地笑笑，接着又轻声叹了口气说：“唉，要是有更多的资金来扩大规模，那我就能赚更多钱了。”
“有钱当然好啊！”沉吟一下，梅子说，“可……上哪儿弄钱去呀？唉，我也没钱，要不我就借给你，好好发展你的事业，那多好啊！”
“算了吧，你自己要搞茶薪菇，得一大笔钱嘞，还借我？”柳志远那么笑了笑，随后也叹息了一声，对梅子说，“我手头也是缺钱哪，要是有的话，我一定借给你，帮你把菇厂办起来。可惜……唉！”说时摇了摇头，嘴角浮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梅子以已之心体会到对方的心情，便安慰他说：
“我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急个啥呀？”
说罢，她冲着他格格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柳志远一愣，接着神情有点儿紧张地问：
“怎么，你还没有定下来？”
“你还不了解我？我决定的事肯定会去做的！只是……”
“只是啥？”
“我还没跟我爷娘说呢，不晓得他们同不同意？”
“那你赶快跟他们说呀！”
柳志远看上去比梅子还要急呢。梅子瞧着他那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说：
“看你那样子，比我还急呢！”
“我是在为你着急呀！这时间不等人哩，这茶薪菇也是赶节气的，错过了那又得等上一段时间。”柳志远一脸认真地说，“梅子，你得赶快把这事定下来啊！”
“说的是。”梅子想了想说，“我是得赶快把这件事定下来。好，我回去就跟他们商量。”
他们俩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马路口。这时一辆摩托车冷不丁嚓地一声停在他俩面前，前轮差一丁点儿就撞在柳志远的膝盖上。
从车上跳下一个肥头胖耳矮古伦墩的青年，那人眯着绿豆大小的眼睛直视着他俩，阴阳怪气地嘿嘿一笑，说道：
“嗬，你俩有说有笑的，够亲热得呀！”
柳福根脸上依旧在笑，可心里却像腌了泡菜似的直泛酸，难受极了。
“管你屁事！”
梅子一见到柳福根那副讨厌相，心底直冒气，大声冲着他喝了句。
柳福根没理会梅子，只把两眼紧盯住自己的情敌，那眼神似乎要将对方生生吃了，才算解恨。
柳志远素来不喜欢跟柳福根这种人计较，对他的言语不予理睬，只对他鄙夷地冷笑了两声，举步欲走。不料柳福根抢前跨上一步，将他拦住。这让梅子火起，骂道：
“好狗不挡路！”
“骂的好！我就爱听你骂。”柳福根不生气，反倒是嘻嘻地涎着脸皮笑，“打是亲骂是爱嘛，来，来，来，再骂，接着骂。我全当情歌听，心里头舒服，爽！骂，快骂呀！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乐意听，真的！哈哈——”
柳福根嬉皮笑脸地对着梅子直嚷嚷，对着梅子笑，一边手里不停地甩着串钥匙，叮当作响。
梅子气恼地剜了眼站在跟前的讨厌鬼，却不回击他。她高高地扬起头，摆出副蔑视他的姿态。
然而，柳福根却不在乎，依旧带着那种讨好她的神情望着自己喜欢的姑娘直笑。过了会儿，他突然很认真地问梅子：
“梅子，你不肯嫁给我，是不是因为看上了这个种菜的呀？”
说时，他轻蔑地斜睨了眼身旁的柳志远。
“你瞎说！”
梅子一时情急，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气忿地呵斥了他一声。
一直站在一旁不吭气的柳志远给柳福根的蔑视触怒了，他立即还以颜色，怒道：
“种菜的又怎么样，哪点比不上你？”
“**的，哪一点比得上我？你是有票子，还是有房子？”柳福根神气十足地高昂起脑袋，嘲笑道，“你有啥？就那三间破屋，连种几畦菜，还得跟人家借钱买肥料。**还跟我比？狗屁一个！”
“你不就有那几个臭钱，神气个啥！”梅子在旁帮志远数落起可恶的柳福根来，冷笑着说，“你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没本事挣到一分钱，还大吃大喝，跟个混混有啥两样？再说了，你家再有钱，那也不是你挣来的，是你爷娘挣下的。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吃爷娘的，用爷娘的，玩爷娘的，整个儿一个寄生虫！你不仅不觉得可耻，反倒引以为荣，你，你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二流子！你有啥资格跟人家志远比？志远虽说家里穷，可人家人穷志不穷，勤勤恳恳干正事。你有啥资格看不起他，你又有啥资格神气？你才狗屎一堆，废物一个！”
梅子连珠炮似的把柳福根轰得几乎体无完肤。这让这位一向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的富家子弟恼羞成怒，大吼一声说：
“你，你敢这样骂我，找死啊你！”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想这不破坏了自己在梅子心目中的形象吗。他赶紧涎着张脸对梅子笑，低声下气地向她陪不是。
梅子不理不搭，扭头就走。
柳福根连忙追上前去，大声对梅子说：
“梅子，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说着，他伸手想把她拽住。
梅子一甩胳膊，气冲冲地朝他吼句：
“别在缠着我！”
这时，柳志远也赶了过来，厉声制止柳福根说：
“你怎么这么不要皮呀！梅子都这么说了，你还赖着做啥？好意思么！”
柳福根看见柳志远这般维护自己爱上的姑娘，醋意大发，扭头冲着他大吼声：
“柳志远，你给我听着，以后你再缠着梅子，莫怪我不客气！到时我非宰了你不可！”
说完，柳福根气呼呼地转身朝一旁的摩托车跑过去，一抬腿跨上车，向县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柳志远对着飞驰而去的背影冷哼一声，他对柳福根的恐吓表现出一种极大的蔑视。他才不怕那狗东西呢！
可梅子却不由得替他担心了，说：
“志远，以后你得多提防点柳福根，他专门跟那些打罗的人在一块。”
“好的。”柳志远心存感激地对身边的姑娘说，“梅子，谢谢你的关心！”
他们俩立在那儿，彼此会心一笑，然后踏着暮色朝各自的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