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香姨娘被说到痛处，又伤心又不敢再回嘴，生怕王老夫人再生气。王老夫人却是一骂就停不下来。

厅里所有人都听着，但都不说话。几个华里，王兰华沉默低头，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而王淑华则是一脸看好戏。

王辞华在旁静静看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王老夫人既然能支撑香姨娘稳稳占在府中，但也能一时就拉下香姨娘。林姨娘此番用了九颗七彩珠，正是为得王老夫人的心，有了王老夫人相助，香姨娘再怎么哭求都不再有用了。

王老夫人骂得口干，林姨娘赶紧在旁将炖好的燕窝端上来，她笑道：“母亲，暂且歇歇。别我们不成器的后辈，白白气坏了身子。”

王老夫人端过燕窝慢慢用下，拉着林姨娘的手道：“好孩子，这府里也是你明理，能办事。我瞧着咱们府的规矩并不十分得当，也该趁如今好好琢磨一下了。”

天晓得，王家正室不像正室，妾室不像妾室的，哪儿来的规矩。

林姨娘在旁听着，面上并不显，但心中想着却是终于得到机会了，能一步步不着痕迹地诱得王老夫人说出要重新琢磨规矩，是极不易的，且有了王老夫人这一番话，就是王年昼也不会插手。

林姨娘按捺着性子，正等着。香姨娘被骂了一阵，并不敢说话。王辞华却是在旁听不住，等王老夫人说出口，那真正是成定局了。王辞华慌忙道：“祖母，请祖母放了我的丫鬟。”王辞华急中生智，却是接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因着王辞华声音大，王老夫人便是住口不说，转头看向她道：“三丫头你在说什么呢？”

林姨娘将将是要成事，但被王辞华打断了，此时正恨极，看向王辞华道：“三丫头可真是没规矩了，你可知道长辈说话，小辈不能插话的理。”

王辞华自然知道，这是故意为之，不然王家成了林姨娘的天下，她先前所做的努力都要成过眼云烟了。

王辞华一脸惭愧，道：“辞华也是急了，请祖母听完辞华说的再责罚吧。”不等王老夫人答应，王辞华就行了礼，道：“绣檀也是跟着我好长一阵子了，她的为人我却是知晓，万不会偷珠子的，还请祖母放了绣檀。”

王老夫人闻言，又是想起了还遗失的七彩珠，便不再提及方才的事，而是接着王辞华的话锋道：“你小小年纪能看出什么人来，别被她蒙骗去就好了。我看啊，这些丫鬟中就你的丫鬟跟你时间短，别还有一颗就被她藏了去。”

王辞华赶紧为绣檀说话，道：“绣檀为人胆小，万不敢偷的。”

王老夫人却是不信，林姨娘也在旁讥讽道：“三丫头多大的年纪，就会看人了？这人心难测，谁能瞧出来。”说着话锋又是跟着一转，道：“就是我在打理家业时，也还有不少看走眼的呢。”

王老夫人闻言，果然跟着林姨娘道：“你却是不错了，咱们家的用度大，也全靠你会操持。”王老夫人更是想起王夫人当家时，这才真是出乱子了。如此对比来，林姨娘却正是有管家之能，而且还孝顺。王老夫了又不住拿着七彩珠的簪子瞧，这可是珍贵难见的七彩珠呢，等她娘家姐妹来了，定然是要显摆一下。

王老夫人想着，便是拉着林姨娘的手道：“孩子，我只你辛苦，这也没法子，还不是为着这个家。我看呢，这王家的。”

“祖母，绣檀是一定不会偷珠子的。”王辞华又是紧接着打断，瞧着王老夫人的言语，可是打算着让王家全由林姨娘操持了。王辞华说完，瞧了一眼香姨娘，这位还沉溺在器物全部被大翻的悲痛中，却不知器具能再寻，差事没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这丫头，平时看着挺有礼数的小姐，今个儿怎么回事？”王老夫人连连被打断话头，不禁是有些生气了。

王辞华赶忙道：“祖母，我真是舍不得绣檀，她绝不会偷七彩珠的。要是她真喜欢，大可偷我院子里的那枚，不必特特赶到林院去，便宜行事多了。”

王老夫人一听王辞华也有七彩珠，真是被唬了一跳，赶忙道：“你怎么会有的？”

林姨娘却是不大信，或者极其希望这是王辞华编出来的假话。她斜着眼看向王辞华道：“三丫头怕是不认得什么七彩珠，就将一般的珠子当成珍贵的七彩珠了。”说着又是对王老夫人笑道：“咱们这三丫头看着是伶俐，但到底年纪还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王老夫人想着也是，王夫人成月已经与帝师府断了联系，常年待在院子里，也不会再得了好东西。

林姨娘还要说：“三丫头，还是让姨娘教教你怎么鉴别好东西吧。”

王辞华在心中冷笑，她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林家就是富甲一方，但也不如新晋的辛帮，于生意事业这一块儿尚且称不上前三甲，真能见过好东西？她外祖父才当得起这句话。

王辞华笑道：“那就请姨娘帮鉴别一番了。”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快毫不起眼的白锻子。

林姨娘更是瞧不上了，七彩珠无比珍贵，这丫头竟只是用白锻子随意一包，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若是说王辞华有七彩珠，还真是信的。

王老夫人一时也失望了，果然七彩珠难寻。

王辞华将两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慢慢将白色锦缎打开，此时灯光正亮，七彩珠一时就将七彩都投射在白锦缎上，瞧着真是稀罕。那般纯净与光泽显眼，只要一瞧就会被吸引住，更显然得是林姨娘的珠子一下就暗淡了。自然论成色，优等，万万都及不上白色锦缎中的一枚。

王辞华笑道：“姨娘，这原本是母亲的嫁妆。因着想念外祖父，便一直没有拿出来戴。”言下之意，这是帝师成老爷送赠。王辞华自然是不能将她那番际遇拿出来说了，而将这一切都安到母亲身上，就言之成理了。

果然，一说成老爷，众人都是信了。王老夫人还连连点头道：“亲家公给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只有王兰华看了妹妹王辞华一眼，但也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静静站在那儿了。

林姨娘方才怕得就是珠子的真假，而现在珠子就是真的，既然出自成家，那珠子不光是真的，还定然是最好的。相较之下，林姨娘的七彩珠已显出劣等来。

王老夫人爱不释手地大量着这颗七彩珠，这才真正是了不得的好东西。林姨娘也是有眼力的，自然是知晓这一颗七彩珠已经能抵上她手里的一百颗了。

王辞华看着王老夫人欢喜的模样，又是瞧了瞧林姨娘仍尚不服输。她笑道：“祖母，可是喜欢？”

王老夫人自连连道：“喜欢。”而林姨娘则在旁讥讽道：“母亲，这可是姐姐的宝物，这回拿来不定多心疼呢。”成色好，优等又如此，林姨娘能将珠子赠与王老夫人，王辞华却是不能。再好的珠子不是自己的，也还不如能带子头上的劣等珠子强。

王老夫人心有不舍，王辞华便是双手举着白色锦缎，将珠子托在上面交给王老夫人道：“祖母，辞华年纪小，不懂什么珠子不珠子的。这些珠子还是跟着祖母能显出贵重来，辞华请祖母能收下。”

这下众人都哗然了，这可是极其珍贵的珠子，王辞华不留着给自己当嫁妆，反倒送给王老夫人，真是脑袋僵了吗？

王老夫人眼睛都盯着珠子打转了，王辞华又将珠子塞到王老夫人怀中，她还懵懵懂懂，一时反应过来，立刻是眉开眼笑，拉着王辞华就坐在身边，对着众人道：“不是我夸，这几个华里面，真要排，那还真是三丫头最孝顺，懂事又乖巧。”

王辞华自然是要说几句场面话，面上倒是一派和乐。王辞华又道：“还请祖母放了我的丫头绣檀吧，我相信她真不是偷珠子的人。”

王老夫人闻言，立刻对旁边的婆子道：“就放了吧。三丫头说的有理，这屋子里的不偷，反倒去偷其他院子里劣等的。又不是傻子。”在王老夫人说到劣等时，林姨娘的眉眼还是禁不住跳了跳。

王辞华谢了王老夫人，而因为绣檀已经放了，其他丫鬟也一并关着，倒是显出王老夫人就贪王辞华的七彩珠一般，便也都放了，只是还需打几板子，又扣了月银。

林姨娘本想让王老夫人说出来的话也再没有说出口。这一阵闹已是大半夜，众人便都回院子去睡了。香姨娘回屋看见那满院已经碎了的器具，还是禁不住伤心，想着等王年昼忙完这阵就找他去诉苦。她只隐隐觉得逃过了一劫，但并不觉得是王辞华的功劳，反倒是埋怨她不先拿出珠子，也不会让她被骂一阵了。

众人各自回府，王辞华与王兰华的院子在一个方向，还能共走一段路。

王辞华看着自己同胞的姐姐倒是有些担忧，原本已是瘦弱，但现在更添了枯黄，已是干瘦的摸样了。王辞华十分担忧，轻声道：“姐姐可是有烦恼之事，需要妹妹相助吗？”

王兰华没有说话，而旁边的淡荷冷笑道：“三小姐真是有能耐，什么事都能解决吗？”

王辞华皱眉，对王兰华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淡荷越发得意，她在兰院里已相当于第二个主子了。

淡荷冷哼一声，道：“那三小姐是什么意思？”

王辞华已不耐烦淡荷连连插嘴，要不是顾及姐姐王兰华的感受，像这等张狂的丫鬟早就打了板子被卖走了。王辞华淡看了一眼，道：“如今有姐姐护着你，等到真闯了大祸，姐姐头一个是要拿你。”

说罢，王辞华见王兰华还是一脸冷漠，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仍旧徐徐图之吧。

此事算是了了，绣檀平安回院子，身上完完整整，瞧得出那般奴妇是好好待她的。自然，那领头的奴妇受了热茶，下面跟着的婆子都见识了三小姐的厉害，万不会为难绣檀的。而他们虽是林姨娘的下人，但见着王辞华那般维护自己的丫鬟，也是心中羡慕。

因着此事，王辞华在府中的名声更是添了孝顺以及维护丫鬟。即使辞院的势力不如其他几个院，但府里的丫鬟就辞院的人不会受欺负。原因无他，三小姐可是极维护丫鬟，要是惹了他们，让三小姐出面那就讨不得好了。就是再得势的下人，真能比得过主子去？

“小姐，为什么不让香姨娘吃了这哑巴亏？平时就见着她欺负我们小姐了。”绣檀还是想不通此事。这件事儿，显然是林姨娘和香姨娘在对峙，本是香姨娘即将落败了，但小姐贡献了自己极珍贵的珠子却是去帮香姨娘。

绣秋和绣错已是想明白，绣艾顾自做事，但她听师父说过不少书，略一想也明白了。王辞华瞧着绣檀抓耳挠腮的模样，很为她那颗上等的七彩珠心痛，见状难得解释道：“用一颗珠子，为我们换得时间，岂不是有赚的？我们大房势力不显，还需慢慢积累，不可被贸然打断。”

大房的势力比起其他两个院子十分微弱，若是林院和香院专注对付，定然是落败的。而现在，他们虽然是注意了大房，但到底还要顾及另一头，并不能分神来专心应对。至于那些小打小闹，王辞华并不放在心上。

绣檀还是听不懂，道：“什么时间？咱们真是花费了时间帮了林姨娘，又花了时间帮了香姨娘。”原本林院，香院都乱糟糟的，但自家小姐竟还出手帮了。这可是什么事儿呢？

王辞华拍了拍绣檀的肩膀，也不解释，让她自个儿去想。经过这件事，倒是能瞧出新来的三个绣都是能用的，院里的事儿渐渐多了起来，等过阵子还是需几个粗实丫鬟。有这几个人瞧着，也不怕再来的丫鬟不老实。

一件事儿过了，王辞华又是想起一件事儿，便是笑道：“明日，咱们去无双酒楼。”

绣檀一阵欢呼，她想羡慕绣错能跟着小姐去无双酒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绣秋和绣艾也是极高兴的，两人性子内敛，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可也真是想去瞧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