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快到碗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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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夜遇

潘家院子里,几个人声声呼唤,梁惠桃才悠悠醒转来,含泪对潘兆安说道:“夫君,妾身脚脖子好痛!”

“是扭到脚了?还有哪里痛,肚子要不要紧?若是还能动,咱们去镇上找郎中!”

“就是脚痛,好像腰也痛,孩儿倒像无事,妾身现在只想好好躺躺,还是不要乱动吧……”

潘兆安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冬儿来帮一把手,我抱太太进房躺着!”

将梁惠桃安放在床上,又抚慰几句,忽然想起来香香来,赶紧起身往门口跑去:

“香香!香香!”

院门紧闭,哪里有香香母子的影子?

他脸色变得铁青,冲站在一旁的张婆子喝道:“关门做什么?谁让你关了?人呢?”

“夜了,不关门做什么?是你娘我让她关的!”

潘王氏搬了张椅子坐在正屋门口,摇着把大蒲扇,慢悠悠说道:“我看过了,大槐就是个着凉脑热,谁家小孩子没有过?香香大惊小怪的,我把她打发走了!”

“您不能这样对香香和……和孩子!”

“孩子?惠娘肚子里不是你孩子?多操心这一个吧!”

“娘!”

潘兆安喊了这一声,即转身拂袖往外走去。

潘王氏霍地站起来:“你去哪里?”

“带大槐去镇上看病!”

“你身上没有银子!”

“到镇上再说,十两银子总能借得到!”

“你!你这个……”

潘王氏急急跑过来揪住儿子:“你给我消停些行不行?香香我已经给她银子了,田家那丫头跟着她呢,她们明天自能找的到车去镇上药堂,你不用担心!年纪轻轻的女人白了头,是个不祥的……看多了会倒霉!你明天就要出远门,该忌讳着些!”

潘兆安抽回自己的袖子:“没有她我活不到今天,那不是更倒霉?明天我不出远门了,迟几天去总可以的!”

“这这……”

潘王氏看着潘兆安走出门,没辙了。

屋里,青儿早得了梁惠桃的令,开箱取出一小锭大约有二两的银子藏在袖里,一溜烟追上潘兆安,将银子塞给他:

“老爷,这是太太收的体己,太太说先给大槐少爷看病吃药吧!”

潘兆安拿着银子,叮嘱道:“照顾好太太,我过那边看看!”

娘亲太过份了,不该把香香拒之门外!

不能这样对待香香,他心疼,也不安!

潘王氏逼不得已,让阎婆子拿了灯笼赶上潘兆安,潘兆安接过灯笼独自走远,没让阎婆子跟着。

小院是空的,大妞一个人也不敢住在里面,关了门回家去了。

潘兆安直找到田家来,田大妞告诉他:老太太扔给一串钱,太太抱着大槐到镇上去了,坐的是她表叔张三的牛车!

潘兆安便转回家,打算叫上村里替他赶马车的黄老伯,套马去一趟镇上。

已停了孕吐的梁惠桃这时候却又吐了个脸青唇白,潘兆安不得不守在旁边,说不如到镇上去看郎中吧?梁惠桃弱弱地摇头,说现在难受,经不起颠簸,潘兆安道:

“那咱们就请郎中来,可好?”

梁惠桃点了点头,却拉着他,有气无力地说:“让黄老伯去接郎中就行了,夫君要陪我,万一……万一我怎么了……”

说着就抽抽嗒嗒地哭起来,潘兆安只得安慰:“别哭,不会有事的,我陪着你在家,只让黄老伯去镇上接郎中!”

把二两银子交给黄老伯,让他到了镇上顺便找寻香香母子,把银子给他们,让他们找个好一点的客栈住下,等天亮后再回来,别走夜路。

忙乱许久,潘家院子才安静下来,梁惠桃闭着眼躺在帐子里,像是睡着了,却又隔一会儿呻吟两声,潘兆安守在她床前看书,看也看不进,既牵挂外边的香香,又担心身边的梁惠桃,直等到后半夜黄老伯回来,带回一位郎中,潘兆安忙引郎中进屋为梁惠桃诊脉,半晌,郎中笑着说:有了身子的人不小心跌跤,总会大受惊吓,并无大碍,只需开个安神安胎的方子,吃上几天就好!

又看了看扭到的脚脖子,揉捏两下,点头道:用点药膏擦擦即可!

潘兆安让青儿领着郎中到书房写方子,自己则拉了黄老伯到一边,问他可见着香香母子了?

黄老伯摇着头说:“没见着!虽是月初天夜色沉黑,可咱有风灯,且上柳村到大柳镇上不远,穿过田垌,转过前边山梁就到,这一路过去我留意瞧看,没见着太太和大槐少爷,张三哥的牛车可不小,路上遇着了总得要相让才能过的!到了镇上我也绕着三四条街巷转了一圈,还是没见着他们,因想着家里太太也急着要看郎中,就赶紧地敲开一家药堂,先把郎中送回来给太太诊治再说!”

潘兆安心里一沉:别又遇着什么不测了吧?

黄老伯把二两银子还给潘兆安,见他脸色不好,拿话宽慰道:

“张三哥一年里总有两三次半夜赶着牛车送村里得急病的小孩女人到镇上求医,镇上大小药堂好几个,他应是最懂得哪个药堂擅治小孩急病,说不定在偏僻些的地方,半夜黑天的我也看不到那么清楚……”

潘兆安听了,想想应该是这样,神情松缓些,嘱咐他送郎中回镇上时再用心找一找,务必找到太太,把娘俩带回来。

黄老伯应下,又揣着二两银子出门,赶着马车送郎中回镇上。

而此时香香却不在镇上,更不在哪家药堂里,而是坐在岔路口一个草亭子里,张三哥的牛车拴在草亭外,人就蹲在她不远处,香香对面席地盘腿而坐着一位五六十岁老道士,大槐则仰面躺在老道士腿上,呼吸平稳,睡得很香甜。

老道士停下一直抚在大槐胸口的手,吐出一口气,说声:“好了!”

双手托起大槐送到香香面前,香香赶忙接着,紧紧抱入怀中,将脸贴着大槐的额头、面颊、胸口试了又试,觉得果真不烫了,而且他呼吸均匀,心跳平稳有力,用手摸遍他全身,体温也是平常一样的,这才松口气,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不得不用佩服的目光打量老道士。

暗光中看那老道士并没什么特别之处,清瘦小老头儿,其貌不扬,三缕不长不短的胡须,身上道袍半新不旧,随身还带个鼓鼓的蓝布包袱,哪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清闲飘逸?

可就这么一位不太像道士的游方道士,自称道号为“清心”,来自昆山清华道观太乙真人祖庭,说他自己在同道中是很有修为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医术能救人性命,还要收了大槐做徒弟!

他们是在山岭边那段路上遇着的,当时香香摸着大槐身上,感觉他烧得越发厉害,简直就跟燃着的木炭一样,禁不住急得抽泣起来,她一哭,张三哥也急了,猛摔鞭子,健壮的水牛吃痛,撒开腿跑,忽然间路边草丛中跳出个什么东西,冲大水牛嗷了一声,那声音很是奇异,有点像狗吠,细辨听又太像。

大水牛就此发疯,不用鞭打也加速往前飞奔,偏离了去镇上的路线,却折往另一条更窄小些的山路。

香香是不识路的,只顾惊叫,张三哥却是乱而不慌,一边喊叫着提醒香香抱紧大槐,抓住车栏,一边吼喝大水牛:

“你这畜牲!听话!停下!快给我停下!”

但畜牲就是畜牲,它不听话你也没办法,幸而刚才从草丛中跳出来吓人的那只畜牲也是有主人的,自家畜牲惹了事,主人就得赶紧跑来收拾烂摊子,来的正是这位清心道长,他当时正在路边草亭子里打坐歇息,身边小畜牲什么时候跑出去玩没发觉,听到了动静才惊起。

因为在夜色中行走了一段时间,黑暗中有一定的视力,香香和张三哥看不到清心道长是打哪儿来的,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出现在眼前,大水牛跑着,他则像是在飘着,抓住了大水牛的鼻绳,宽大的袖袍从水牛头顶、脖颈到身上一拂,啪啪几声过后,水牛冲势慢下来,正好到了草亭子边停住。

书上常说牛鼻子老道,果然有点道理,道士比不得和尚有礼貌,都是自命清高,除非有求于人,否则对谁都爱理不理。

清心道长只是对张三哥说了句:“小犬乱吠,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说完转身就走,张三哥气愤道:“你一句对不住多省事哪,我这是急赶着去看病的!小孩儿得的急病,又被你们一吓,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这条道连着镇上和好几个村庄,夜里都有人车走动,管好你的狗!”

说着话,一边赶紧地收拾了牛车,就要调头离开。

清心道长听了这话却不让他们走了,几步就到了车架旁,也不问过香香,伸手一拔拉大槐就到了他怀里。

张三哥急得要拿鞭子抽他:“你这道士,你要干什么?”

清心道长瞪他一眼,手已搭上大槐的脉:“瞎吵吵什么?这不给你治孩子呢,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惊风受凉热脑壳……”

他忽然不作声了,探脉的手顺着大槐的手腕、臂膀、肩骨直到全身,又把小脑袋细细摸了一遍,问张三哥:

“这是你儿子?”